参加过不少拍卖会的顾念安,自然清楚“点天灯”意味着什么——那几乎等同于签下了一张没有上限的支票,稍有不慎便是倾家荡产的结局。只是各地规矩不同,他未曾来过新月饭店,不清楚此地点天灯的具体流程,待他反应过来想提醒无邪时,已然来不及了。
“坏了,”他压低声音,对身旁的无心急道,“无邪闯大祸了。”
大脑飞速运转,思考着破局之法:赌局已成,众目睽睽之下若让无邪此刻起身,无异于将吴家的脸面扔在地上踩,绝不可行。由自己代为支付?看这阵仗,那压轴的物件必定价值连城,短时间内调动如此庞大的资金,绝非易事,风险极大……
正当他眉头紧锁,心念电转之际,无心担忧地碰了碰他的手臂。顾念安抬眼对上无心关切的视线,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——
是了!当初在西北同行,风餐露宿、囊中羞涩之时,无心为了两人的生计,曾不止一次向他展示过那些混迹江湖的……呃,生存智慧与手段。眼下……
想到这里,顾念安紧绷的神色骤然一松,眼底甚至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。他抬手,看似随意地在自己腕部的通讯器上快速点按了几下,发出了一串简短的指令。随后,在无心略带疑惑的目光中,他竟真的放松下来,好整以暇地将注意力投向下方的拍卖台,仿佛只是个纯粹的看客。
另一边,无邪接过伙计再次呈上的花名册,翻到压轴之物时,脸色瞬间大变。他偷偷将册子向后递去,顾念安、无心乃至王胖子看清那物件后,皆是心头一凛——那竟是鬼玺!唯有张启灵,依旧面无表情,仿佛早已料到,或者毫不在意。
无邪心头狂跳,正飞速盘算着自己那点家底有没有一丝可能拿下这烫手山芋,旁边的霍老太却不咸不淡地再次开口:“今天倒是开了眼界,竟真有人敢在这地方点天灯。吴小少爷,还真是……给你吴家长脸了。”
“点天灯”三个字如同惊雷,终于将无邪混沌的思绪炸开。他这才彻底明白自己无意间坐上的位置意味着什么,顿时慌得六神无主,坐立难安,额头上冷汗涔涔。就在他几乎要撑不住跳起来时,一只沉稳的手轻轻按上了他的肩膀。
是顾念安。
顾念安没有说话,只是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,示意他稍安勿躁。出于对顾念安一贯的信任,无邪强行压下了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恐慌,僵硬地重新坐稳。
拍卖会上,鬼玺的价格如同坐了火箭,在各方势力的角逐下飞速攀升,很快达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天文数字。无邪的脸色随着报价一次次刷新而越来越白。
当时钟指针终于指向四点半,拍卖师高高举起木槌,即将落锤定音,无邪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——
“哗啦——!!!”
新月饭店厚重华贵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,巨大的声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只见一队身着统一制服、行动迅捷、荷枪实弹的人员鱼贯而入,以训练有素的姿态迅速控制了会场所有主要通道和出入口,动作干净利落,气场肃杀。为首一人面容冷峻,眼神锐利如鹰,径直走到大厅中央,亮出证件,声音洪亮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:
“接到实名举报,此地涉嫌进行非法文物拍卖及巨额洗钱活动!所有人原地不动,配合调查!拍卖活动立即中止!”
整个拍卖场瞬间陷入死寂,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哗然!所有宾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,交头接耳。拍卖师高举的木槌僵在半空,脸色由红转青,再由青转白,精彩纷呈。
混乱之中,那队人马目标极其明确,分出数人径直上楼,来到无邪他们所在的包厢。“五位,请立即跟我们走一趟,配合调查!”语气公式化,却带着钢铁般的强硬。
“不是,我们……这……”无邪还想解释什么,却被顾念安一个极其隐晦却坚定的眼神制止。王胖子梗着脖子刚要发作,也被身旁的张启灵无声地按住了手臂。在满场惊疑、同情、乃至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,无邪、王胖子、张启灵、顾念安和无心五人,几乎是半被“护送”着,迅速“请”离了拍卖现场。与此同时,那方引发疯狂竞价的鬼玺,也被作为“关键证物”,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小心封装,一并带走。
新月饭店门外,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。
刚刚被“押解”出来的无邪几人站在路边,脸上还残留着惊魂未定的茫然。那队“官方”人员却已迅速上车,引擎轰鸣声中,车队如来时一般迅捷地消失在夜色里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胖爷眨巴着眼睛,看看一脸云淡风轻的顾念安,又看看旁边已然明白过来、面露无奈苦笑的法师无心,猛地一拍自己大腿,恍然大悟:
“我靠!老干部!高啊!实在是高!你这手‘官方认证版仙人跳’玩得也太溜了!兵不血刃,金蝉脱壳!胖爷我算是服了!五体投地!”
无邪这时也彻底回过味来,长长地、重重地舒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,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:“顾大哥……你、你可吓死我了!我刚才真以为咱们几个今天就要折在里面,倾家荡产了!”
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张起灵,那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也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些许。
顾念安微微一笑,夜风中他的身形挺拔,语气依旧从容:“非常之时,行非常之法。总不能真看着你被架在火上烤成‘吴家小乳猪’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难得的促狭,“不过,经此一役,新月饭店这块金字招牌,我们几个,尤其是我的名字,恐怕是要被列入永久的黑名单了。”
他抬眼看了看新月饭店那依旧灯火通明却隐隐骚动的大门,果断道:“好了,此地不宜久留。赶紧去开车,我们必须立刻离开。再晚些,等他们反应过来,麻烦就该找上门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