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启灵那冰冷而绝望的叙述,像一把沉重的钥匙,打开了尘封二十年的痛苦魔盒,也让无邪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。他清晰地意识到,自己那位看似无所不能的三叔,对他隐瞒的东西,远比他知道的要多得多。不,或许更该想的是,三叔对他说的那些话里,到底还有多少是真实的?有多少是彻头彻尾的谎言?他甚至没有察觉到,自己对于小哥的讲述,竟然没有丝毫怀疑,全盘接受了这骇人听闻的真相。
墓室中的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。
“胖子,你在干什么?”
顾念安的声音突然响起,打破了这片死寂。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诧异,甚至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……嫌弃?
众人被他的声音吸引,循声望去,只见王胖子不知何时溜达到了那块石碑前,正以一种极其滑稽又诡异的姿态,学着女人的样子蹲在地上,手里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把小梳子,正对着石碑上模糊的图案,扭捏地、一下下地梳着头,还故意夹着嗓子,模仿着尖细的声调:
“小哥刚刚不是说了嘛~二十年前,吴三省就是这么梳头,才打开了那啥子‘天门’~那里面,可是有——夜明珠呢!”他故意拖长了尾音,小眼睛里闪烁着对财宝的光辉向往。
顾念安瞬间火起。他指着依旧沉浸在痛苦回忆中、失魂落魄的小哥,语气尖锐地讽刺道:“他都变成这个样子了!您老还心心念念惦记着那些明器?您这可真是……不忘初心,牢记使命啊!”这话说得极其刻薄,连平时一向对胖子颇为包容的无心,以及总爱和胖子插科打诨的无邪,此刻都微微皱起了眉头,觉得胖子的行为确实有些过分了。
面对众人不赞同的目光,胖子却不怒反笑。他停下滑稽的动作,站起身,脸上的嬉皮笑脸收敛了些,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:
“哎哟喂,我的顾大顾问,您这可就冤枉好人了吧?夜明珠?那玩意儿当然是次要的!”他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认真起来,“胖爷我要找那天门,最主要的原因是——刚刚小哥不是说得很清楚吗?去那天门的通道,是往上走的!而那个放着什么天宫模型的房间,又特别高!”
他用手比划着,目光扫过众人:“这高上加高,说明啥?说明那间最高的房间,距离海平面绝对没几米了!说不定就是整个海底墓最接近外界的地方!咱们现在这状况,除了您这位装备齐全的老干部,我们几个的潜水装备全他娘的丢光了!真想活着出去,呼吸一口新鲜空气,唯一的生路,就得从那儿动脑筋!”
一席话,如同在黑暗的迷雾中划亮了一根火柴!
所有人眼前都是一亮!刚才还沉浸在悲愤和压抑中的情绪,瞬间被求生的希望所取代!
顾念安更是心中暗暗一惊。他不由得想起之前无心对胖子的评价——“不拘小节,但又粗中有细”。此刻,他真切地体会到了。这个看似贪财莽撞的胖子,竟然在如此混乱和情绪化的环境下,精准地抓住了小哥叙述中最关键的地理信息,并立刻将其与眼前的绝境联系起来,想到了唯一的逃生路线!这份机智和对细节的把握,绝非等闲。
他心中对胖子和无邪这支“杂牌军”的看法,不禁悄然改观了不少。这些常年混迹于地下世界的人,确实有着他们独特的生存智慧和价值。
顾念安收敛了脸上的讽刺,郑重地点了点头,甚至带上了一丝敬佩:“胖爷,看来……确实是我片面了。你确实有两下子。”
胖子一听,得意地一扬下巴,那点嘚瑟劲儿又回来了:“嘿!这叫什么话?胖爷我可不只有两下子!起码也得有三下子!”
绝境之中骤然窥见一线生机,原本沉重压抑的气氛瞬间被打破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却又充满希望的亢奋。
既然找到了理论上的生路,众人立刻一拍即合,暂时将复杂的情绪和过往的谜团压下,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一件事上——找到那个所谓的“天门”入口!
他们开始以那块石碑为中心,仔细地检查池壁的每一寸地方,摸索着任何可能的机关或暗门,试图重现二十年前吴三省那诡异却有效的“梳头”仪式所触发的奇迹。
生存的希望,如同最强烈的粘合剂,将这群背景各异、心思各异的人,再次紧密地团结在了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