队伍跟着王根生和哑巴叔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青山大队。
村子里的土路比外面好走些,但依旧坑洼不平。低矮的土坯房或木刻楞房零星散落在道路两旁,烟囱里冒着若有若无的炊烟。
一路上,时不时有村民和王根生打招呼。
村口几个揣着袖子晒太阳的老头,咧开没几颗牙的嘴:“根生回来啦?这帮就是新来的学生娃?”
几个正在井台边挑水或者在家门口劈柴的老乡也停下动作,笑着招呼:“大队长,接回来啦?”
还有几个拖着鼻涕、脸蛋冻得通红的小孩子,好奇地跟在队伍后面跑,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这群穿着和他们截然不同的“城里人”。
王根生大多只是从鼻子里“嗯”一声,或者点点头,脚步不停。
在这些招呼和好奇的目光中,自然也免不了对这群新知青的评头论足。
在这些招呼和好奇的目光中,自然也免不了对这群新知青的评头论足。
村民们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,议论声不大,但足够清晰地飘进知青们的耳朵。
目光落到冯曦纾身上时:
“诶呦,这女娃长得可真俊呐!跟画儿里走出来似的!”
“俊顶啥用?你看那细皮嫩肉的,小腰还没咱家锄头把粗,能干啥活儿?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主儿!”
看到戴着眼镜、身材瘦高的赵向北:
“那个戴镜子的,瞅着就是个书呆子!”
“可不是嘛,瘦得跟麻杆儿似的,咱这地方风大,别一阵风给刮跑了!”
当目光扫过身形挺拔、面容沉稳的李卫民时,几个聚在墙根底下纳鞋底、嗑瓜子的老娘们嗓门最大,说话也最没顾忌:
“嘿,这小子模样长得挺周正,像个好后生。”
旁边一个颧骨高高的妇女用胳膊肘捅了捅说话的人,压低声音却又能让周围人都听见,带着促狭的笑:
“咋的,三婶儿,动心了?想给俺家翠花划拉回去?俺看行,这身板儿,一看夜里就暖和,能捂被窝!”
“去你娘的!”那被叫三婶的妇女笑骂着捶了她一下,“俺家翠花才十六!要捂被窝也得先紧着你这老梆子!”
“俺可不行,俺家那口子知道了还不得捶死俺!哈哈哈……”
这些带着粗野和直白欲望的“荤话”飘过来,顿时让几个年轻知青面红耳赤。
冯曦纾听得耳根都红了,下意识地紧紧挨着李卫民,头都不敢抬。
赵向北更是窘得连连推眼镜,嘴里嘟囔着“有辱斯文,有辱斯文”。
连吴小莉都听得有些脸颊发烫,低声啐了一口。孙黑皮倒是听得龇牙直乐。
李卫民听着这些毫不避讳、原始粗野的荤话,心里也是哭笑不得,忍不住暗自吐槽:“好家伙,这评价体系从生产力直接跳到繁殖力了?上门女婿不够,还得负责夜间供暖?这地方的大妈们,思路真是……彪悍。”
队伍最终在村尾一处略显偏僻的地方停下。
眼前是一排低矮的泥巴房子,墙壁是用黄泥混合草梗夯筑而成,表面粗糙,布满风雨侵蚀的痕迹,一些地方的泥皮已经剥落。房顶铺着厚厚的、已经发黑的茅草,看起来有些年头了。
整体看起来比村里其他一些房子还要破旧几分。
房子前面有个用低矮的土坯墙勉强围起来的小院,院子里光秃秃的,积雪被扫到了角落,露出冻得硬邦邦的地面。院门就是两根歪斜的木桩子加几块破木板。
王根生在院子门口停下,转过身,对着这群面有菜色的知青,言简意赅地叮嘱:
“这就是你们住的知青点。以后就在这儿安顿。刘建华,人交给你了,安顿好他们,明天早上记得到大队部报到。”
说完,他看了一眼刘建华,又瞥了一眼这群新人,没再多话,招呼上哑巴叔,牵着空了的马车和驴车,头也不回地走了,仿佛卸下了一个大包袱。
王根生刚走,知青点的破木板门就被从里面拉开了,听到动静的老知青们纷纷走了出来,站在院门口。 大约有七八个人,男男女女都有。
他们穿着打补丁的旧棉袄,脸上带着常年在户外劳作的风吹日晒的痕迹,眼神里有好奇,有审视,有麻木,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优越感——他们是这里的“老人”了。
霎时间,新老知青在破败的院门口形成了对峙般的气氛。
新来的知青们忐忑又好奇地打量着这些未来的“室友”和前辈,从他们的穿着、神态上,隐约看到了自己未来可能的样子。
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,只有寒风掠过茅草屋顶,发出呜呜的声音。
站在最前面的是刘建华一眼就看见了女知青那边的队长张淑芬。
他对冯曦纾,吴小莉,陈雪,周巧珍四人说道:“你们四个,跟张淑芬同志去女知青那边安顿。
说罢,他指了指一个约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女知青。
李卫民抬眼望去,张淑芬齐耳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皮肤因长期劳作显得粗糙黝黑,但五官底子很好,眼神锐利明亮。穿着洗得发白、打着整齐补丁的棉袄,身板笔直,显得干练利落。
她听见刘建华的话,上前几步,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十个新人,尤其在几个女知青身上停留片刻,看到冯曦纾那娇怯的样子和陈雪时,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。
“你们四个,跟我来吧。”
她说罢,一马当先走在前头。
冯曦纾四人,亦步亦趋提着行李,跟在后面。
几个女知青,帮忙提着行李,也一并进了屋子。
女知青先进去后,刘建华见他们还在杵在门口,说道:“都别在门口杵着了,先进院儿!”
老知青们让开一条路,目光各异。
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瘦高个玩世不恭的倚在门框上,歪着嘴,用不大但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的声音点评着:
“哟嗬,今年来的品种挺全乎啊?有细瓷碗儿(冯曦纾),有朝天椒(吴小莉),还有电线杆子(赵向北)……那个黑不溜秋的(孙黑皮),啧,跟俺老家灶坑似的。”
孙黑皮一听不乐意了,刚想回嘴,被李卫民用眼神制止了。
另外一个老知青则满脸堆笑地迎上来,仿佛多年的老朋友:“欢迎欢迎!一路辛苦了吧?快进屋暖和暖和!我叫胡建军,有啥困难以后尽管说!”
比起刚才耍嘴皮子的瘦高个,这个主动帮忙,且态度热情的老知青胡建军无疑是让心生好感。
几个新来的知青,在刘建华的带领下,胡建军的热心帮忙提着行李过程中,终于来到了男知青宿舍。
只是一进门,这里的环境和卫生,就让李卫民直摇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