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听防寒抗冻,孙黑皮缩了缩脖子,夸张地哈出一口白气嚷道:
“好家伙,又往北拱了一截!我说同志们,咱们这可是真奔着‘北极村’去了!我听说啊,那漠河冬天鼻子眼儿里的鼻涕都能冻成冰溜子!”
他这话虽然粗俗,却成功地再次把“冷”这个现实问题再次摆到了大家面前。冯曦纾下意识地裹紧了棉袄,小脸有些发白,显然对孙黑皮描述的场景感到畏惧。
周巧珍见状,连忙拿出安慰人的本事,一边递给冯曦纾一杯热水,一边说:“别听孙黑皮瞎咧咧!冷是冷,但人有办法。我听说到了安置点,公家会发棉衣棉被呢,厚实着呢!”她这话带着朴素的希望,主要是想宽冯曦纾的心。
“发棉衣棉被?周姐,你这消息可有点过时了!”
孙黑皮立刻找到了显摆的机会,他压低声音,一副“我门儿清”的样子,“是有物资不假,但可不是白给的!
得用安家费买,或者从以后工分里扣!那棉袄的棉花够不够厚,棉被是几斤的,可都有讲究!要是钱不凑手,领到薄家伙,那才叫遭罪呢!”
这话一出,连周巧珍的脸色都有些黯淡了,她显然没想这么深。
赵向北一看气氛有点低沉,立刻挺直腰板,扶了扶眼镜,用他充满激情的声音说道:“同志们!不要被眼前的困难吓倒!古人云‘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’!
寒冷正是磨练我们g m意志的最好机会!只要我们心中有火热的信仰,有建设边疆的豪情,再冷的天气也无法战胜我们!”
吴小莉听得直翻白眼,忍不住呛声道:“赵大理论家,你那一肚子豪情能当棉袄穿还是能当炕睡啊?信仰是能暖和手脚还是能不让耳朵冻掉?净说些虚头巴脑的!”
赵向北被噎得一时语塞,脸涨红了:“你……你这是片面理解!物质和精神要统一……”
眼看两人又要开始“辩证”,一直含笑听着众人讨论的李卫民觉得时机到了。他先是冲吴小莉摆摆手,示意她稍安勿躁,然后看向赵向北,脸上带着一种介于认真和调侃之间的表情,慢悠悠地开口:
“向北同志说得对,精神力量确实重要。我忽然想起古人还有一种更高明的御寒法子,说不定比厚棉袄还管用。”
他这话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,连角落里的陈雪都微微侧过头来。冯曦纾更是好奇地眨着眼望着他。
李卫民清了清嗓子,模仿着说书人的腔调,一本正经地说:“据说啊,这法子源自浩然正气。你想啊,若是胸中一股浩然正气沛然充盈,周流全身,那自然是百邪不侵,寒暑不惧。所谓‘一点正气存,千载冰雪寒’,说的就是这个道理。”
他顿了顿,在众人似懂非懂、将信将疑的目光中,突然话锋一转,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,拍了拍自己的胸口,对着赵向北说:
“所以向北同志,到了漠河,万一棉衣不够厚,咱就全靠你这满腔的g m正气来御寒了!到时候,我们可就指着你‘发光发热’了!”
静默片刻后……
“噗——哈哈哈!”吴小莉第一个爆笑出声,差点从座位上滑下去,“我的妈呀!李卫民!你可太有才了!浩然正气御寒!赵向北,听见没?你这‘精神熔炉’可真是找到具体应用方案了!”
孙黑皮也拍着大腿狂笑:“高!李哥实在是高!这法子省钱又省布票!赵同志,以后晚上守夜站岗非你莫属了啊!”
连周巧珍都忍不住捂着嘴笑得肩膀直抖,郑建国憨厚的脸上也满是笑意。冯曦纾这才反应过来李卫民是在开玩笑,也跟着咯咯笑起来,之前对严寒的恐惧似乎被这阵欢笑冲淡了不少。
赵向北被大家笑得满脸通红,他想反驳,却又觉得李卫民这话似乎是从“精神力量”的高度出发的,只是结论太过“具体”和“滑稽”,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,只能无奈地推着眼镜,嘴里嘟囔着:“这个……这个……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……”
就连陈雪,也终于没能忍住,嘴角弯起了一个清晰的弧度,随即她迅速低下头,用围巾掩住了半张脸,但微微耸动的肩膀还是暴露了她也在笑的事实。
接下来的三天旅程,就在这哐当哐当的车轮声和车厢内的喧闹中飞快流逝。
有孙黑皮这个活宝在,永远不愁没话题。他从哈尔滨的红肠讲到道外的老街,从听来的知青趣闻讲到哪个大队的伙食据说最好,嘴巴几乎没停过。
而吴小莉则完美扮演了“拆台专家”的角色。孙黑皮吹嘘自己见多识广,她就撇嘴:“孙黑皮,你除了会倒腾点针头线脑,还能干啥?”
孙黑皮说听说漠河有傻狍子,一招手就过来,吴小莉就呛声:“那你去了可别乱招手,小心被当成同类领走了!”
这两人一唱一和,像说相声似的,逗得大家时常发笑。
赵向北偶尔会插入一些“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”、“农村是广阔天地”的宏论,但往往很快就被孙黑皮和吴小莉的“民间智慧”带偏。
周巧珍则像个大姐姐,适时地给大家倒水,或者劝劝“吵”得兴起的孙黑皮和吴小莉“歇会儿,喝口水”。
郑建国大部分时间在听,偶尔被问到才“嗯”“啊”两声,但明显不再是开始时那样完全置身事外。
冯曦纾渐渐放松下来,有时也会被吴小莉拉着参与女孩子们之间的悄悄话。李卫民则乐得清闲,时而参与聊天,时而闭目养神,用空间里的灵泉水悄悄补充体力,同时留意着车厢里的动静。
至于车厢后半截的刘志伟和矮胖子,这三天比较老实。
他们要么缩在座位上睡觉,要么溜到车厢连接处抽烟,眼神尽量避免与李卫民这边接触。
看来上次在站台和厕所旁的教训足够深刻,让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。
李卫民乐得清静,但并未放松警惕,他知道狗改不了吃屎,这暂时的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间歇。
第三天上午,火车广播通知,即将到达漠河。
车厢里顿时躁动起来,大家开始收拾行李。
窗外,北国的气息愈发浓重,天空显得更加高远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冷的、属于真正边疆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