魔都,浦东国际机场。
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,洒在一片黑压压的人潮之上。
“林辰!林辰!”
“辰辰看这里!”
震耳欲聋的呼喊声、相机快门声与粉丝们激动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,几乎要将整个VIp通道的顶棚掀翻。
数百名闻讯赶来的粉丝和媒体记者,将通道两侧堵得水泄不通。他们高举着各式各样的应援手幅和灯牌,上面写满了炽热而真诚的期盼。
“林辰,为国争光!”
“我们等你凯旋!”
“辰辰放心飞,辰光永相随!”
在这片沸腾的海洋中央,林辰在一众安保人员的护送下,正缓步前行。
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服,戴着一顶同色的鸭舌帽和口罩,只露出一双眼睛。
那是一双因为连续多日的超负荷工作而布满了红血丝,却依旧清亮得惊人的眼睛。
“谢谢大家,谢谢。”
他停下脚步,对着粉丝们聚集的方向,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哇啊啊啊啊!”
这个简单的动作,瞬间引爆了现场所有粉丝的情绪,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。
林辰直起身,对着镜头和人群,微笑着挥了挥手。
他的脸色,在机场明亮的灯光下,显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。笑容虽然温和,但仔细看去,却能发现那笑容并未完全抵达眼底,反而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。
跟在他身侧的新任经纪人芷悠,一边维持着职业化的微笑,一边低声对身旁的安保队长说道:“加快速度,不能再停留了。”
而走在队伍最后方的医疗团队负责人王医生,则一脸凝重地死死盯着林辰的背影。他的手,一直插在口袋里,口袋里放着一支随时准备应对紧急情况的肾上腺素。
自从那天在复查室里,得知林辰的病情出现波动后,他的每一根神经,都绷得紧紧的。
林辰的身体,就像一个精美但布满裂纹的瓷器。而这次科切拉之行,在王医生看来,无异于将这件瓷器,放到一场剧烈的撞击测试中。
“辰辰!加油啊!”
“我们等你回来!”
在粉丝们最后的呼喊声中,林辰的身影,终于消失在了安检口的尽头。
漫长的跨洋航班。
头等舱里,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。
几乎是在舱门关闭的瞬间,林辰那一直紧绷着的身体,便猛地一松。
他重重地靠在宽大的座椅上,摘下口罩,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,彻底暴露在空气中。他闭上眼睛,眉头因为极度的疲惫而紧紧地锁了起来。
“林先生,喝点水吧。”芷悠递过来一杯温水。
林辰没有睁眼,只是微微点了点头,声音沙哑地挤出两个字:“谢谢。”
一旁的王医生见状,立刻对芷悠使了个眼色,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:“芷悠小姐,从现在开始,到飞机降落,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林先生。他需要休息,绝对的、无条件的休息。”
芷悠看着林辰那副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的样子,脸上的兴奋与期待也渐渐被浓重的担忧所取代。她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我明白。”
飞机进入平流层。
机舱里安静下来,只剩下引擎规律的轰鸣。
林辰似乎陷入了沉睡,但他的眉头,却始终没有舒展开。
突然,他的身体,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。
那股熟悉的、来自腹部深处的钝痛感,如同潜伏的毒蛇,再次探出了獠牙。
虽然【初级精力补充药剂】暂时压制住了大部分的痛苦和疲劳,但它并不能根除病灶。身体的每一次超负荷运转,都在加速着这具瓷器的碎裂。
他搭在扶手上的手,下意识地收紧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坐在他对面的王医生,立刻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。他的心猛地一揪,身体下意识地前倾,眼中充满了紧张和询问。
林辰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,缓缓地睁开了眼睛。
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,已经没有了痛苦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。他对着王医生,几不可察地,轻轻摇了摇头。
王医生看着他那故作镇定的样子,嘴唇动了动,最终却什么也没说。他只能将那满腔的担忧,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,重新靠回了座位。
这个年轻人,是在用他的生命,去赴一场全世界的约。
十几个小时后。
飞机穿过晨昏线,稳稳地降落在了洛杉矶国际机场。
加州特有的、炽热而干燥的阳光,透过舷窗,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“林先生,我们到了。”芷悠的声音将林辰从浅眠中唤醒。
林辰缓缓睁开眼,那股熟悉的钝痛感,已经被他强行压回了身体的最深处。
他重新戴上口罩和帽子,那副温和而疏离的公众形象,再次被精准地构建起来。
一行人通过VIp通道,迅速登上了早已等候在外的商务车。
车窗外,是与国内截然不同的城市风光。宽阔的马路,飞驰而过的美式肌肉车,路边高大的棕榈树,以及远处那着名的好莱坞山标志,都在宣告着,他们已经踏上了一片陌生的土地。
这是林辰第一次,因为工作,走出国门。
他的目光,平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。
这片土地,是世界流行文化的心脏。无数的音乐梦想,在这里诞生,也在这里破碎。
而他,带着一个沉重的秘密,和一首承载着东方风骨的歌,来了。
“林先生,我们在棕榈泉附近为您租下了一栋带有独立录音室的别墅,私密性很好,方便您进行最后的排练和调整。”
芷悠在副驾驶座上,回头向他汇报着行程。
“陈石安老师和他的团队已经提前一天抵达,正在调试设备。科切拉音乐节主办方的联络人,会在明天上午过来和我们进行第一次正式会面……”
她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林辰打断了。
“芷悠。”
林辰的声音很低,带着一丝长途飞行后的沙哑。
“到了之后,让所有人,都先休息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了一句。
“我也一样。”
芷悠看着他那不容置疑的眼神,愣了一下,然后立刻点头:“好的,林先生,我马上调整安排。”
车辆,最终驶入了棕榈泉一处僻静的富人区,在一栋被高大绿植环绕的白色别墅前,缓缓停下。
推开车门,一股混杂着青草与阳光味道的热浪,扑面而来。
陈石安和他的疯子团队,早已等候在门口,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期待。
“林辰!你可算来了!”陈石安激动地迎了上来。
“陈老师,”林辰抬手,轻轻地制止了他,“所有工作,明天再说。”
他越过众人,径直走进了别墅的大厅。
在环视了一圈这个即将成为他们未来几天“战场”的地方后,他没有片刻停留,转身走向了二楼的一间卧室。
“在我睡醒之前,不要叫我。”
他对着身后跟来的芷悠和王医生,平静地丢下这句话,然后关上了房门。
砰。
一声轻响,将他与整个世界,彻底隔绝。
房间里,遮光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,一片昏暗。
林辰甚至没有力气去脱掉外套,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。
那一瞬间,他感觉自己仿佛不是躺在床上,而是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、冰冷的海底。
身体的每一个细胞,都在叫嚣着疲惫与疼痛。
那颗用无数荣誉和光环包裹起来的心脏,在这一刻,也终于露出了它最脆弱、最疲惫的内核。
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站上舞台的那一刻。
他只知道,他没有退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