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所学的这门本事,李佑虽一再强调只是普通的奇门占卜之术,但两人心知肚明其真正来历,只是谁也不愿点破。
即便如此,李佑的教诲他始终铭记于心。
奇门占卜虽玄妙,但并非事事都能倚仗。
譬如这门术法的初代主人,以那人的本事,怎会算不到自己几乎毫无胜算,又怎会算不到失败的后果?
可最终,那人仍不忍百姓受苦,见不得易子而食的惨状,一个接一个地救,直至踏上那条不归路。
自传授这门术法之日,李佑便反复告诫他,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,若凡事只依卦象而行,反倒害人害己。
这一点,刘禅从未忘记。
正因如此,李佑也从未后悔将这门本事传给他。
两人在街上闲逛,刘禅忽而问道:
“师父……我们不回家吗?”
“回家?”
李佑轻哼一声,“逃出来就是为了偷懒,现在回去,被人逮住怎么办?”
“哦……”
刘禅似懂非懂地点头,心中却暗叹:
果然,跟着师父,总能学到本事!
……
与此同时,周府内院。
周循正带着赵统四处玩耍,而周瑜坐在石凳上,手捧一本书册细细翻阅。
这类纸质书籍在江东虽不多见,却是平原常见的闲趣话本,偶尔翻阅,倒也怡情。
抬眼看了看院中嬉闹的两个孩子,周瑜轻叹一声。
对于赵统,他并不排斥,却也不打算过早收徒。
一来赵统年仅四岁,尚显稚嫩;二来他周瑜何等人物,若随随便便收徒,岂不让李伯川笑话?
然而千算万算,周瑜没算到自己儿子竟是个“坑爹”
的主,整日领着赵统在眼前晃悠,气得他无可奈何。
身为江 督,总不能把儿子的玩伴赶出门去,若传出去,旁人还以为他周瑜跟个四岁孩童置气!
另一边,周循凑到赵统耳边,悄声问:
“我让你带的拜师礼带了吗?”
“带了!”
赵统同样小声回应。按你说的,把我爹最宝贝的都偷来了!”
“是什么?”
“不知道,反正我爹从来不让我碰,肯定是好东西!”
“行,快去!”
周循推了赵统一把,后者踉跄几步,回头望了眼周循,再转回头时正对上周瑜的目光,心中一横。
赵统小跑着凑到周瑜跟前,高举手中的拜师礼,直愣愣盯着他。
周瑜怔住,愕然看向少年手中的物件——那东西他再熟悉不过。
虎符!
……
赵府内院,
两个孩子趴在长凳上嚎啕大哭。
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。
当赵统将虎符怼到周瑜眼前时,周瑜第一反应是李伯川派人试探自己。
可对上赵统澄澈的眼神,他又立刻否定了这念头——李伯川再缺德,总不至于利用一个懵懂孩童。
周瑜正琢磨是否赵统偷拿的,却见少年又往前凑了凑,险些把虎符塞进他嘴里。
他慌忙让赵统收好,急声询问缘由。
确认是孩子私自拿取后,周瑜赶紧解释利害:此物关乎重大,若被赵云发现,必少不了一顿狠揍。
听懂“会挨打”
三字,赵统吓得扭头就往家跑。
周瑜不放心,带着周循紧随其后。
谁知刚到赵府,就撞见赵云正在翻箱倒柜——原来虎符分执于刘备与诸将之手,遗失需立即上报重铸。
若落入歹人之手……
堂堂一位大将,竟连自己的虎符都看不住。
即便刘备不会为此重责赵云,赵云这张老脸也是无处可放了。
站在赵府门前,周瑜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院内鸡飞狗跳的景象已预示了赵统的下场——这顿打,逃不掉了。
果然,得知是自家儿子偷走虎符后,赵云当即从柳树上折下一根粗枝,剔去细芽,一把拎起赵统按在长凳上,挥枝便抽。
那么问题来了——
周循为何也被按上长凳挨了一顿?
只因见好友被父亲打得嚎啕大哭,周循不忍,转头恳求周瑜说情:“父亲!您快去劝劝赵叔叔,别打赵统了!他偷虎符是为了替我寻拜师礼……”
话音一落,周瑜脸色骤沉,赵云手中的柳枝也僵在半空。
随后——
周循“功不可没”,成功让周瑜向赵云借来第二条长凳,陪赵统一同趴了上去。
无奈啊!
纵使周瑜本不想动手,此刻也得给赵云一个交代。
人家正教训儿子,你突然揭穿主谋是自家孩子?这顿打,不抽不行了!
待两个小子趴在凳上哭得凄惨,周瑜与赵云疲惫地坐回石凳,看马云禄心疼地哄劝二人。
两位父亲对视一眼,苦笑摇头。都督……”
赵云犹豫片刻,开口道,“这次是统儿顽劣,给您添麻烦了。”
“哪里。”
周瑜摆手,“我家这小子也是个惹祸精。
何况统儿偷符,终究是为拜师而起……”
“这倒是……”
赵云沉默少许,悄悄瞥向周瑜。
后者会意,莞尔道:“子龙将军不必试探。
统儿这孩子合我眼缘,收作 传授本事,倒也并非难事。”
周瑜唇边浮起浅笑。
方才所言,句句真心。
自归降平原,他远离军务,旧部皆疏,连徐盛、董袭等降将也鲜少往来。
清净虽有,却难免寂寥。
而赵统的出现,恰为这份沉寂添了色彩。
更何况——他周瑜可凭性子行事,但周循的未来尚需在这平原城扎根。
既与赵统交好,对周循亦是助力。如此说来……都督答应了?”
赵云追问。未必。”
周瑜轻笑,“成与不成,还得再考校这小子一番!”
平原城政务厅内,一屋子自诩聪慧的文人谋士此刻毫无形象地笑作一团。
有人扶着桌案直不起腰,有人捂着肚子合不拢嘴,最夸张的是李伯川,干脆在地上笑得滚来滚去。
整个厅堂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笑声,热闹非凡。
而这一切笑声的源头——赵云,正眉头紧锁地站在厅 ,无奈地看着这群失控的同僚。诸位先生,笑够了吧?”
赵云揉了揉太阳穴,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,“我找大家是为了商量对策,不是来给诸位添乐子的。
再这么笑下去,天都要黑了!”
“哈哈哈……子龙啊……”
李伯川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,一边抹着笑出的眼泪一边说道,“真不怪我们,这事儿实在……实在太有意思了!偷拜师礼居然偷到虎符头上!赵统这小子胆量可比你这当爹的还大!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周公瑾见到虎符时的表情!”
“那表情一定精彩绝伦!”
郭嘉接过话茬,嘴角仍挂着笑意,“周公瑾刚过上两 生日子,转头就被虎符砸脸。
伯川说得对,这事实在让人忍俊不禁。”
眼看赵云脸色越发无奈,徐庶终于站出来打圆场:“好了,你们就别捉弄子龙了。
平原城的将领中,论行事谨慎,谁比得过他?虎符这等要紧物件,子龙必然妥善保管。
赵统能翻出来,只能说明这孩子……非同一般。”
“唉……”
赵云叹了口气,“那虎符一直藏在书房的暗格里,即便偶尔动用也是随身携带,从不让他碰触。
谁知这小子早就盯上了,还把它当成什么稀罕宝贝,今日竟偷偷摸了出来……真是头疼!”
李伯川摆摆手,宽慰道:“小孩顽皮些也正常,教训两句就算了。
再说了,能发现暗格并取出虎符,这份机敏已属难得。
依我看,此事就此揭过吧。
反正周公瑾也有意收徒,不是吗?”
“话虽如此……”
赵云忧心忡忡地说道,“周公瑾说要考校统儿才肯正式收徒,却未言明考校内容。
统儿尚未入平原学堂读书,四书五经仅用于识字启蒙,这些年来只随我学了点粗浅武艺。
若考的是兵法韬略,他如何能过关?”
“子龙多虑了。”
李伯川淡然一笑,“拿兵法考一个四岁孩童?莫说周公瑾,便是我也拉不下这个脸。
依我看,他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。
若真无心教导,又何必多此一举?”
子龙啊,你这就是关心太过!
依我看,顺其自然便好。
这......
赵云沉吟片刻,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李佑,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......
五日后。
周府庭院内,周瑜端坐石凳,面前站着个稚气未脱的男孩。
那孩子仰着头,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打量着周瑜——正是赵云长子赵统。
之所以耽搁五日,全因这小家伙被父亲教训得下不来床。
即便用了最好的伤药,至今才能正常走动。
一旁的周循坐在远处观望——他没学过赵家的强身之法,现在连站立都勉强。
可即便如此,他还是再三央求父亲允他旁观。
周瑜拗不过,只得给他搬了个小凳。
赵统怯生生回头望向周循,后者立刻挥舞肉嘟嘟的小拳头为他打气。
转过头来,赵统终于鼓起勇气直视周瑜,只是小手仍不安地绞着衣角。统儿,今日唤你来,只为问几个问题。
如实回答便可,明白吗?
软糯的应答让周瑜忍俊不禁。
他俯身问道:
为何想拜我为师?
要学本事!
想学什么本事?
唔......周循说他爹爹是天下第一元帅,我要学这个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