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今孙权重臣间正陷此困局。
鲁肃入主建安,非但未成周瑜臂助,反似为其戴上镣铐。
李佑暗自思忖:倘若易地而处,毕生谋略因同僚掣肘而付诸东流,纵有擎天抱负亦难施展,何等郁结?偏生周氏与孙家渊源深厚,纵使委屈也只能隐忍求全。亲痛仇快之事,确为江东特色。郭嘉把玩酒盏,眸中闪过一丝讥诮。
在场谋士虽同情周公瑾处境,然乱世之争各为其主,若因恻隐之心贻误战机,则江淮流民又该向谁呼告?
贾诩轻叩案几拉回正题:鲁肃既至,周郎用兵必受制肘。
文远与儁乂联军当可固守。
此刻江东腹地战局方为决胜关键。指尖划过羊皮舆图,停在始新、吴兴二城:孙韶、贺齐、朱然、朱桓等辈虽名声不显,却是我军必须拔除的障碍。
众人目光倏忽聚向李佑。
后者捻须沉吟——这些面孔他自然熟稔,但要洞悉诸将性格破绽,尚需细细梳理。
贾诩见状轻笑,不动声色地支起烛台,在跃动的火光中铺开新的战略图卷。
贾诩淡淡说道,
这等小事何必劳动伯川,由我来说吧。
孙韶,字公礼,乃是孙家宗族子弟,算是孙家收养的义子,年二十一岁,武艺尚可,在江东年轻将领中还算不错,现任偏将军一职。
贺齐,字公苗,曾平定山贼之乱,智谋足以统率三军,勇武足以击退强敌,当属这四人中最出众者。
朱桓,字休穆,善于操练士兵,统御部下颇有章法,只是性情孤傲,不甘居人之下。
朱然,字义封,武艺虽非顶尖,但擅长守城战法,因剿灭山贼有功,现任折冲校尉。
说到这里,
贾诩略作停顿,继续说道:
这些后辈虽然各有长处,但想要与子龙、子义两位将军相提并论,恐怕还得再磨练几年。
李佑轻笑一声,深以为然。
这些人虽有些本事,但想和赵云比肩终究是痴心妄想。
他清晰记得,史载中朱然固然勇猛,但在演义故事里,此人正是被赵云一枪刺死的那个倒霉鬼。
不过此刻,
前去始新城的换成了太史慈。
想到这里,
李佑摩挲着下巴,
略显担忧地喃喃自语:
那个莽夫应该不会出事吧......
......
阿嚏!
行军途中,
太史慈猛地打了个喷嚏,
揉着鼻子嘟囔道:
见鬼,又是哪个 在背后念叨老子?
他狐疑地环顾四周,
却始终想不出谁会在这个时候议论自己。
最终只得甩甩头,继续率领部队前进。
从庐陵到吴兴的路途原本比赵云那一路更为遥远,但在太史慈的急行军下,反而率先抵达了战场。
就在部队距吴兴城二十里处准备安营时,后方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报——
一名斥候飞马而来,
翻身下跪禀告:
桂阳城紧急军报,请将军过目!
知道了,退下吧。
待斥候离去,
太史慈展开绢帛细看。
这是李佑特意整理的守将情报,其中对朱然的描述尤为详尽,看得他满头雾水。
这倒怪不得太史慈不解。
从战功来看,朱桓治军严明,在军声望极高,怎么看都比朱然更值得重视。
可李佑偏偏再三叮嘱他要小心朱然——这种反常的提醒,让太史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然而李佑的顾虑远不止于战场较量。
尽管这个猜想看似荒唐,但参照以往经验,确实有必要提醒太史慈。
因为在李佑的记忆里,朱然与太史慈简直天生犯冲!
在那部脍炙人口的演义中,
朱然追随吕蒙征战。
当关羽败走麦城后,刘备倾全国之力复仇东吴。
作为江东将领的朱然率军抵抗,最终......
此战伊始,蜀将吴班便设下诈降计谋,诱使朱然部下崔禹出营,张苞趁机擒杀崔禹,致使朱然首战失利,只得重整军马再战。
谁料朱然刚整军完毕,便遭遇前来接应的赵云,被其一枪刺死,可谓祸不单行。
李佑特意提醒太史慈此事,正是担忧两将相克,演变成厄运之争。
但太史慈毫无所觉,反倒自认福星高照。
他将李佑提及的敌将牢记于心,安营休整。
江东世家昏招迭出,竟调鲁肃赴建安周瑜,反令前线周瑜束手束脚,后方小将无人制约。
这荒谬决策让刘备军在前后两线皆占尽优势。
凌统曾单骑挑战赵云,而今朱桓亦不甘示弱。
果不其然,太史慈休整不足一个时辰,朱桓大军已至。
阵前,朱桓银枪白甲,英气逼人;其侧朱然黑枪铁甲,面色微黄。
这支军伍阵列严整,远胜寻常江东士卒。
只见朱桓振臂高呼,竟直接挥军掩杀,省去了斗将环节。
太史慈见状一怔,当即率军迎敌。
朱桓与吕布治军之道截然不同。
朱桓以个人威信统兵,如同建造一座地基不稳的高楼,一旦主将出现闪失,整支军队便会士气尽溃;而吕布则凭借沙场上一场场硬仗积累威望,即便主帅受挫,并州铁骑依然能保持强悍战力——当然,这世上能压制吕布之人本就如凤毛麟角。
正因深谙此理,朱桓素来避免主动出击。
他生性狂傲,
却绝非愚钝!
战况危急不容迟疑,太史慈狠狠啐出口中血沫,
丈八长矛凌空劈下令旗:
何须畏首畏尾!
全军听令——
杀!!!!
......
烽烟骤起的战场上印证了古老真理:没有斗将环节的战争照样能血流成河。
这本是太史慈熟知的常识,否则高顺的陷阵营早该解散——虽说这支劲旅向来随吕布征战,阵前叫阵的机会根本轮不到这位沉默统帅。
此刻免去斗将环节,反倒成全了朱桓。
尽管他自诩不逊太史慈,但避开士气折损的隐患终究是稳赚不赔。
当两军洪流轰然相撞,最初的阵型优势随着残肢横飞逐渐消弭,最终决定胜负的永远是那口憋在心头的血气。
凡人皆惧死。
能在折损三成兵力时仍死战不退者,便配得上二字。
古往今来那些战至最后一息的军队,哪个不是用鲜血在史册上刻下姓名?论及这份狠劲,太史慈麾下身经百战的青州老兵显然更胜一筹。
但僵持之势,
实为败局!
非是太史慈不堪苦战,实因攻城本就先天劣势。
同等战损下,守军三千残兵尚可据城死守,而攻方三千人马连填护城河都捉襟见肘。
若真有以三千弱旅克城的本事,太史慈早该提着十万人马去踹许昌城门,何苦在此与朱桓纠缠?
战局如棋,
朱桓已立于不败之地。
太史慈一心只想反击,
然而随着伤亡不断增加,他渐渐察觉到了异常。朱桓小儿!”
醒悟过来的太史慈怒喝一声,长枪骤举,
直奔朱桓杀去,
显然,
擒贼先擒王才是破局之法,可朱桓对太史慈的怒火视若无睹。
今日之战,
乃是他精心设下的计策,以逸待劳,待太史慈长途奔袭而来,便率军突袭,消耗其兵力!
因此即便太史慈识破意图,
朱桓也毫无与其硬拼的打算,手中银杏梨花枪一挥,士卒如潮水般涌向太史慈,不给他丝毫机会。可恨!”
挑落一名江东兵后,太史慈冷冷瞥了朱桓一眼,强压怒火。
他清楚,
若继续缠斗,既无法突围斩杀朱桓,又徒耗兵力,此战将再无胜算!
念及此处,
太史慈一声令下:
“撤军!”
随即调转马头,率军撤离。哦?”
朱桓略带讶异地望向太史慈的背影。
他原以为此人易怒莽撞,如今看来,倒是小觑了对方。
略一沉吟,
朱桓果断下令:
“穷寇莫追,追击五里后回师!”
……
这一战,
朱桓以逸待劳,略占上风,暂且告终。
太史慈被迫再退十里,
于吴兴城外三十里处扎营休整。
朱桓则与朱然得胜而归。
虽兵力损耗相当,但太史慈的退却在寻常士卒眼中,俨然是朱桓占了优势。
归途上,
朱然并肩而行,欣然赞道:
“恭贺将军旗开得胜!传闻太史慈勇猛过人,今日一见,却不及将军虎威。
照此看来,吴兴之战必以将军大捷收场!”
“言之过早。”
朱桓摇头正色道,
“太史慈长途奔袭而来,我军以逸待劳,他却能迅速组织反击,足见其统兵之能。
察觉战损不利后即刻撤军,毫不迟疑,如此果决,绝非易与之辈。”
“若掉以轻心,败的或许就是我们了。”
“这……”
朱然一怔,
忽而眼珠一转,计上心头:
“将军,我有一策,定叫太史慈惨败!”
“哦?”
朱桓捻须侧目,露出询问之色。
朱然之才他心中有数,当即示意其畅言。
朱然见状,侃侃而谈:
“将军明鉴!太史慈军远道而来,又经恶战,今夜必是人困马乏。”
“若趁其三更酣睡时,你我各率一支骑兵分袭其营左右,必能再下一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