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有人踏入李府,必见满院晾晒的衣物被褥——李佑观测天象,料定雨季将至,便命人提前洗晒防潮。
平原尚且如此,荆州毗邻汉水,雨水更甚。
相同的人物、地点、天象,连对手都如出一辙!
唯一变数是孙权联曹而非联刘,但这反而更糟——演义中吕蒙尚敢背盟袭杀关羽,如今孙刘对立,江东那帮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?
即便如今的关羽心性能力更胜从前,但若吕蒙再施白衣渡江,他真能察觉吗?
绝无可能!
正因此,李佑必须亲赴荆州。
况且那些潜在阴谋无法直言相告,难道他能对刘备说“江东人或扮商贾行诈”
吗?这太过荒谬!
思虑至此,李佑正色道:
“玄德公!荆州一战关乎大业,不容闪失。
我当亲往监军,一则可令您专心应对曹操,二来可稳荆州诸将——魏延、甘宁见功则躁,需有人节制。
再者......”
他深吸一口气:“纵使二哥如今沉稳,若与三哥一同率性而为,荆州无人可阻!”
刘备沉默良久。
他明白李佑字字在理,却不愿其涉险。
可抬眼触及对方决然的目光时,便知——
这荆州,他非去不可了!
“好!”
刘备终是咬牙应允。颜良文丑留守平原,子龙与你同去!”,
刘备上前紧握李佑的手,沉声道:
“伯川,荆州之行,务必保全自身!”
。
翌日拂晓,李佑率铁骑自平原南门而出,直奔徐州。
初时,李佑只打算让诸葛亮领本部兵马,赵云、张飞随行。
谁料刘备直接调动赵云麾下一万五千精骑与三千白马义从。
若非李佑竭力劝阻,张飞那两万五千步卒怕是也要倾巢而出。
刘备忧心李慰安全,但兵贵神速,步卒过多反拖行军。
最终,张飞的步卒留驻平原,由刘备暂领,待其归来再交还。
马蹄扬起尘烟,大军轻装疾行,仅携五日干粮。
李佑算准时日,若途中无阻,必能赶在粮尽前抵徐补给。
全军拼命赶路,不敢耽搁半分。军师!”
赵云回首望向李佑,“是否太过急促?需歇息否?”
见李佑未应,赵云勒马回身,却见他正疯狂点头。全军休整!”
赵云翻身下马,扶李佑落地。
众士卒亦停步喘息。军师无恙否?”
“无妨!”
李佑猛灌清水,“久未骑马,稍晕罢了。”
“行进几何?”
“约三时辰,速超预期,稍歇无碍。”
李佑颔首:“欲速不达,确该调息。”
“伯川!”
张飞嗓门炸响,扯着诸葛亮大步而来,“咋停了?腿软啊?”
“滚!”
李佑瞪眼,“再聒噪,吐你一身信不信?”
“别呀!”
张飞讪笑,见他面色发白,终敛了嬉闹,“其实俺也想喊停,咱皮糙肉厚扛得住,元化先生再颠下去,怕是要散架喽!”
“伯川你真是的,军中明明有军医,偏要把华老先生从平原请来,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......”
“闭嘴!”
李佑没好气地瞪了张飞一眼,这三爷说话向来不中听,明明是担心华佗路途劳累,说出来却像巴不得人家短命似的。荆州此行恐怕不太平,”
李佑解释道,“带上元化先生,万一有人突发急症,也好应对。”
“真有这么严重?”
张飞咂了咂嘴,虽心有疑虑,但没再多言。
跟随刘备征战多年,他还是头一回见李佑如此慎重,仿佛此去不是为了打仗,而是要逆天改命一般,任谁都觉得古怪。伯川......”
张飞试探道,“荆州那边......是不是有什么麻烦?”
“说不准。”
李佑叹了口气。
他只能根据演义走势推测,但事态如何发展,终究难以掌控。走一步看一步吧,多做准备总没错。”
说罢,李佑站起身道:“休息够了,抓紧行军吧。
再耽搁下去,二哥恐怕等不及了......但愿他能多撑几天。”
荆州,襄阳,政务厅。
伊籍对着一摞政务文书愁眉不展。
若是平日,这些事务尚能应付,可自从关羽准备攻打樊城,他的日子便难熬起来——兵力调配、粮草转运全得经手,忙得焦头烂额。唉!”
伊籍揉了揉眉心,看向邻桌那位沉稳的少年,“季常,你手头的政务比我更多,怎么还能这般从容?到底是怎么做到的?”
“机伯先生过誉了。”
马良抬头微笑。
他虽年轻,言行却老成持重,与清秀面庞形成鲜明对比。
马氏五常,白眉最良——每次与这少年共事,伊籍都不禁感慨后生可畏。愁眉苦脸也解决不了问题,”
马良温声道,“若机伯先生忙不过来,稍后我来帮您?”
“不必不必......”
正说着,一名士卒匆匆进厅禀报:“关将军有令!请二位暂缓调粮,平原援军已在路上,一切等伯川先生抵达后再议!”
“哦?”
一向淡然的马良听到“伯川”
二字,眼中骤然亮起光彩,“伯川先生要来?”
“正是!”
“好!太好了!”
马良击掌而笑,难得显出了几分少年人的雀跃。早就听闻伯川先生大名,一直想去平原拜访,没想到他倒先来荆州了!”
伊籍看着满脸喜色的马良,笑而不语。
......
寿春城外,下蔡。
李佑懒散地倚在石头上,嘴里哼着小调。
一旁的赵云专心摩挲着手中的香囊,对周遭充耳不闻。子龙啊,”
李佑凑近问道,“这香囊到底什么来历?怎么一歇脚你就拿出来摆弄?”
“军师......”
赵云耳根微红,低声道,“这是内子连夜缝的,上面还绣了‘万事平安’四字。”
他将香囊递到李佑眼前。
阳光下,红线绣的字迹泛着柔和的光。
李佑接过嗅了嗅,药草香气沁人心脾。还加了药材,真是用心。”
“军师......当心别弄坏了......”
“还你就是!”
李佑没好气地塞回去,见赵云珍而重之的模样,忍不住揶揄道:“子龙,你若是喜欢,怎不让尊夫人也给你绣一个?”
“军师......”
“嗯?”
“你是想让她绣香囊,还是绣我啊?”
赵云:“......”
他默默收好香囊,识相地闭了嘴。
同样是习武女子,自家夫人终究是特别的。
思及此,赵云眼底漫上笑意。哼!”
李佑瞥见他神情,腹诽道:且让你再得意几日。子龙!伯川!”
张飞洪亮的嗓门打断二人。
只见他拎着只野兔兴冲冲奔来:“刚猎的!伯川手艺好,快烤了解解馋!这干粮吃得俺舌头都木了......”
李佑皱眉起身:“你擅自离队半天,就为抓只兔子?眼下战事吃紧,荆州情况未明,你还顾着口腹之欲?”
“那能咋办!”
张飞挠头,“等到了荆州,二哥自会安排酒肉,哪儿用俺亲自打猎?”
“三将军,”
赵云忽然插话,“若没记错,下蔡附近似无山林吧?”
张飞见赵云不信,立刻指向西北方向,
“就在那边,骑马很快就到!”,
“那边?”,
李佑一时没会过意来,直到张飞明确指给他看,这才恍然大悟。
虽然他们此刻不在下蔡城内,但这方圆几十里都不该有山林存在,要说西北方向最近的树林......,
似乎不在寿春的辖区吧?
“子龙,你带着地形图吗?”,
“带着!”,
赵云应声答道,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纸,上面绘制着寿春周边的地形。
虽非专业绘制,但对山林溪流的标注还算详细,
“西北方向......”,
李佑手指沿着地图向西北方向移动,最终停在一处山林上,
“我就说下蔡附近没有山林嘛,这分明是谯郡的地界,只是离下蔡近些罢了......等等......”,
“谯郡......山林?”,
突然想到什么的李佑猛地抬头看向张飞,不知不觉间,地点和人物都对上了,唯一不同的似乎只有时间。
魏略记载,
建安五年,夏侯霸的堂妹时年十三四岁,在谯郡外出打柴时被张飞遇见。
张飞认出她是良家女子,便娶其为妻。
夏侯霸的堂妹便是夏侯渊的女儿,
这段记载显然是史官为顾及张飞和夏侯家的名声而做的美化。
事实很可能是一场突发的强抢民女事件。
不过后来张飞对夏侯氏极好,生下一女,即日后蜀汉的张皇后。
当然,
这些都是后话了。
此时的李佑开始上下打量张飞,看得后者浑身不自在,
“我说......伯川啊,”,
“你别老这么盯着我,实在不行我自己烤,分你一条兔腿总行了吧?”,
李佑摇了摇头,没有理会他,
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夏侯氏的事。
虽然时间比史料记载晚了三年,但若不出意外,夏侯氏应该仍住在谯县,说不定还会来这片山林打柴。
这听起来有些荒谬,但万一呢?
想到这里,
李佑突然从怀中掏出三枚铜钱,开始了惯常的占卜。哦?”,
看到最后一爻的结果,
李佑顿时喜形于色。
坤为地卦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