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卯时的京郊还浸在浓雾里,李家庄的田埂上结着层薄霜,踩上去“咯吱”响,霜粒沾在裤脚,走两步就结成细冰碴,凉得钻进袜子。沈砚蹲在红薯苗床前,指尖轻轻拂过淡紫色的嫩叶——叶片上沾着的露珠滚进泥土,叶脉清晰得能数出纹路,是长势正好的样子。他刚松口气,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张老栓举着个破斗笠跑过来,脸涨得通红,破斗笠的竹篾都断了两根:“沈公子!不好了!王二嫂家的苗被人拔了!还留了张黄纸,说红薯是‘北狄邪物’,种了要遭天谴!”

沈砚心里一沉,跟着张老栓往王二嫂家的地跑。刚拐过田埂,就看见半亩苗床被翻得乱七八糟,嫩绿的红薯苗散落一地,有的根须都被扯断,沾着湿泥。泥土里插着张皱巴巴的黄纸,上面用炭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:“此苗引灾,速拔免祸”,笔画里还混着草屑,显是仓促写的。王二嫂坐在地埂上哭,手里攥着根没拔完的苗,指甲掐进掌心,泥土混着眼泪往衣襟上蹭:“沈公子,这可怎么办啊?昨天就有人说,种红薯的农户要被抓去充军……我家娃还等着收了红薯上学堂呢!”

“哭有什么用?”柳云舟扛着长枪跑过来,铠甲上的霜粒被风吹得往下掉,“肯定是宁王的人搞鬼!我这就带护庄队的弟兄去抓奸细!”他说着就要往庄外冲,枪尖差点戳到旁边的稻草人,却被沈砚一把拉住。

“别冲动。”沈砚捡起地上一根还没蔫的红薯苗,根须上还沾着湿泥,赶紧递给张老栓,“先把苗栽回去,用温水浇根,根须没断的还能活。至于谣言,光抓奸细没用——农户心里的恐慌没消,今天拔王二嫂的苗,明天就可能拔别家的。”

柳云舟挠了挠头,收住脚步,枪尖往地上一顿,扎出个小坑:“那怎么办?总不能看着他们造谣吧?我昨晚还跟护庄队的弟兄说,要把苗床盯紧了,结果还是出事了,都怪我……”

“不怪你。”沈砚拍了拍他的肩甲,铠甲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,“你先带弟兄们在庄里巡逻,重点盯着苗床附近的树林,别让别有用心的人再钻空子。我去晒谷场煮红薯,让大家亲眼看看,这‘邪物’到底能不能吃。”

柳云舟眼睛一亮,扛起长枪就往护庄队的住处跑,脚步比平时快了不少——他昨晚还在担心自己只会添乱,现在终于有正经活干,腰杆都挺得直了些,路过农户家时,还特意放慢脚步,想让人家看看自己的样子。

沈砚刚把陶锅架在晒谷场的火堆上,就见十几个农户围了过来,手里攥着红薯苗,脸上满是犹豫。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站在石碾上,嗓门洪亮得震得火堆里的火星直跳:“我表哥在县城当差,今早偷偷给我捎信,说沈公子是‘北狄细作’,种红薯是为了给北狄人引路!这苗咱们不能种,不然官府来了,咱们全家都得被发配!”

“就是!”旁边个穿补丁袄的农户跟着附和,手里的红薯苗都快捏断了,“昨天王二嫂家的苗被拔了,今天就该轮到我们了!不如趁早拔了,省得惹麻烦——去年冬天,城西的李家庄就是因为种了‘外来作物’,被官府烧了地,男人们都被抓去修城墙了!”

沈砚没急着反驳,只是往陶锅里添了瓢水,盖上锅盖。热气很快从锅盖缝里钻出来,裹着红薯的甜香飘向人群,瞬间压过了议论声。“大家静一静。”他掀开锅盖,金黄的红薯在沸水里翻滚,表皮渐渐裂开,露出软糯的内里,“说红薯是‘邪物’的,先尝尝这‘邪物’;说我是细作的,看看这红薯能不能当‘引路信号’——总不能北狄人是闻着甜香来的吧?”

农户们你看我我看你,没人敢动。张老栓第一个走过来,伸手就捏了块红薯,烫得他直甩手,却还是咬了一大口,甜香在嘴里散开,他眯起眼:“好吃!比蒸土豆还甜!这要是邪物,哪有这么好吃的邪物?我活了五十岁,就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!”

有了张老栓带头,农户们立刻围上来,陶锅里的红薯很快被抢光。刚才站在石碾上喊得最凶的汉子,也捏了块红薯,嚼着嚼着,脸就红了,把剩下的半截藏进怀里:“沈公子,是我糊涂,听了外人的瞎话……我表哥那人,去年欠了赌坊的钱,说不定是被人收买了才造谣的。”

“不怪你。”沈砚笑着摆手,从怀里掏出张折好的纸,展开铺在石碾上——上面画着红薯的亩产对比图,用炭笔标着“试种两亩,收粮十二石,亩产六石”,旁边还画着小麦的亩产“一亩两石”,对比鲜明,“大家看,这是去年冬天我在庄后试种的记录,有张老栓、王二嫂他们作证。红薯亩产是小麦的三倍,今年种了,秋天就能收粮,冬天就不用靠挖野菜度日。至于‘细作’的说法,我是锦衣卫佥事,皇上亲自封的农政特使,腰牌还在这儿,要是细作,皇上能让我推广红薯,帮百姓解决粮荒吗?”

他掏出锦衣卫腰牌,铜制的牌子在阳光下闪着光,上面“从五品佥事沈砚”六个字清晰可见。农户们看着图纸上的数字,又摸了摸腰牌的纹路,脸上的恐慌渐渐散去。王二嫂擦了擦眼泪,站起身就往自家地跑:“沈公子,我这就回去把苗栽好!谁再敢拔,我就拿锄头跟他拼命!我家娃还等着红薯成熟,去学堂认‘红薯’两个字呢!”

“对!谁再敢搞破坏,我们跟他拼了!”农户们齐声喊,手里的红薯苗攥得更紧了,刚才的犹豫全变成了坚定。沈砚看着眼前的场景,心里松了口气——谣言最怕的就是实打实的证据,这一局,算是稳住了。

就在这时,柳清鸢骑着“追风”跑过来,黑马的四蹄上沾着泥,显然是赶得急。她手里拿着封密信,信纸是锦衣卫专用的桑皮纸,边缘有火烤的痕迹,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,字迹有些洇墨:“沈砚,陆炳派人送来的信,春桃招了——她不仅是宁王的人,还跟黑风寨的吴老三有勾结,说黑风寨藏着‘能让东宫旧案翻盘的东西’。”

沈砚接过密信,指尖蹭过洇墨的字迹,能感觉到纸的粗糙。信上是陆炳的笔迹,写得仓促却工整:“春桃供认,宁王曾让吴老三藏过一块‘东宫令牌’,是前太子的遗物,现藏于黑风寨后山的山洞里。另,黑风寨近期与北狄密使往来频繁,寨子里发现北狄造的弩箭和羊皮地图,恐有异动。”

“东宫令牌?”沈砚皱起眉头,看向青龙山的方向——山影在雾里若隐若现,黑风寨就藏在山坳里,离农庄不到十里,寨子里的炊烟像条灰线,飘在半空,“李太傅之前说黑风寨有东宫旧案的物证,看来是真的。只是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?他以前对东宫旧案避而不谈,现在却主动递消息,太可疑了。”

“会不会是李太傅跟宁王有勾结,故意引我们去黑风寨?”柳清鸢勒住缰绳,“上次宫宴,春桃咬出宁王,李太傅从头到尾没说话,像是早就知道会这样。说不定他是想借我们的手,把宁王的注意力引到黑风寨,自己好趁机查别的事。”

沈砚点了点头,把密信折好塞进怀里,指尖碰到里面的红薯叶,脆硬的叶片硌得慌:“不排除这个可能。我已经让赵虎带两个弟兄去探查黑风寨了,他们昨晚出发的,按路程算,中午就能回来。等他们报了信,我们再决定要不要去——现在最重要的是看好红薯苗,别让宁王再搞出别的花样,比如往苗床里下毒,或者造谣说红薯吃了会生病。”

柳清鸢刚要说话,就看见柳云舟带着护庄队的弟兄跑过来,手里拎着个捆得严严实实的汉子,汉子嘴里塞着块破布,呜呜直叫,腰间的货郎鼓掉在地上,还在“咚咚”响。“沈砚!我抓到奸细了!”柳云舟把汉子扔在地上,脸上满是得意,铠甲上的扣子都崩开了一颗,“他鬼鬼祟祟在苗床附近晃,还揣着包黑粉末,肯定是来下毒的!我刚才追了他两条田埂,才把他按在泥里!”

沈砚蹲下身,解开汉子嘴里的布。汉子喘了口气,立刻喊:“我不是奸细!我是县城来的货郎陈五!那包是防虫的草木灰,混了硫磺粉,是用来防红薯蚜虫的!我要是想下毒,怎么会带这么显眼的货郎鼓?”

“买苗?”柳云舟挑眉,一脚踢了踢地上的货郎鼓,“买苗用得着鬼鬼祟祟的?还藏在树后面看,我看你就是想偷苗!”

陈五急得脸都白了,挣扎着要起来,却被绳子捆得太紧:“我是怕你们不卖!县城里都在传,沈公子的红薯苗能高产,我想多买些回去种,给我娘治病——我娘常年饿肚子,得了‘虚痨病’,郎中说只要能吃饱饭,病就能好点。我昨天来问过,护庄队的弟兄说要跟你商量,我今天就早点来等,哪知道被当成奸细了!”

沈砚打开陈五怀里的布包,果然是晒干的草木灰,还混着些淡黄色的硫磺粉——是用来防红薯蚜虫的偏方,他之前在“育苗手册”里写过。他心里一动,看向陈五:“你县城里还有多少农户想买红薯苗?他们愿意用什么换?”

“我叫陈五,住在县城南头的陈家庄。”陈五赶紧回答,眼里满是期待,“县城里至少有五十户农户想买,大家愿意出粮换——一斗麦换一亩苗,要是不够,还能加些杂粮,比如粟米、豆子!”

沈砚笑了笑,示意柳云舟解开绳子:“不用一斗麦,一斗麦换两亩苗。你回去告诉县城的农户,明天辰时来李家庄领苗,我会教大家怎么选苗、怎么栽、怎么防病虫害。另外,我这里有‘育苗手册’,每户领一本,照着做,保证能种好——只要大家能吃饱饭,比什么都强。”

陈五愣了愣,随即“扑通”跪倒在地,磕了个响头,额头沾了泥也顾不上擦:“谢谢沈公子!您真是活菩萨!我娘要是知道了,肯定会让我给您立长生牌!”

柳云舟看着这一幕,挠了挠头,从怀里掏出个凉透的烤红薯递过去:“对不住啊,我……我也是怕苗被破坏,才误会你的。这个红薯你拿着,甜得很,回去给你娘尝尝。”

陈五接过红薯,笑得眼睛都眯了:“谢谢柳二公子!您也是好人!”

沈砚忍不住笑:“下次抓人前,先问问清楚,别再把货郎当奸细了。不过这次做得不错,至少警惕性提高了,比上次在东城时强多了。”

柳云舟的脸瞬间红到耳根,赶紧转过身,对着护庄队的弟兄喊:“走!我们去巡逻!再看看有没有别的‘货郎’!”

上午的雾渐渐散了,阳光洒在苗床上,红薯苗在阳光下舒展叶片,淡紫色的叶尖泛着光,看着格外喜人。沈砚和柳清鸢坐在田埂上,手里捧着陶碗,里面装着刚煮好的红薯粥,甜香扑鼻,粥里还加了些粟米,熬得稠稠的。

“陈五的事,倒是给了我个主意。”沈砚喝了口粥,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,“我们可以把红薯苗卖到周边的县城、乡镇,不仅能赚些粮食,充实农庄的粮囤,还能扩大红薯的种植面积——等周边都种上红薯,宁王再想造谣说‘红薯是邪物’,就没人信了。毕竟,大家都吃到甜头了,谁还会信那些瞎话?”

柳清鸢点了点头,舀了勺粥递到沈砚嘴边,粥里还藏着块红薯:“这个主意好。不过得派可靠的人去,张老栓就不错,他在农户里威望高,说话有人听,而且他种了一辈子地,能教大家怎么种。另外,我们得赶紧多印些‘育苗手册’,把选种、育苗、施肥、防病虫害的方法写清楚,不然农户种不好,反而会怪我们——上次城西的李家庄,就是因为没掌握好浇水的量,种的作物全死了,最后还闹到官府去了。”

“还是你想得周到。”沈砚接过陶碗,心里暖暖的——柳清鸢以前只关心侯府的账目和武备,现在却能想到农户的需求,甚至记得别的庄子的教训,越来越懂民生了。他从怀里掏出块帕子,帮柳清鸢擦了擦嘴角的粥渍:“等忙完黑风寨的事,我们就去县城里找个印刷坊,把手册印个几百份,让张老栓带着去周边庄子。”

就在这时,赵虎骑着马跑过来,马身上的汗把毛都浸湿了,他脸上满是疲惫,铠甲上沾着些泥土和暗红色的血迹:“沈公子!黑风寨的情况查清楚了!后山确实有个山洞,洞口有十几个山贼看守,还架着弩箭,弩箭是北狄造的,箭杆上有狼头刻痕。我们趁夜摸过去,看到山洞里有个铁箱,上面刻着‘东宫’二字,锁是黄铜的,看着很结实——只是没等靠近,就被山贼发现了,他们放了弩箭,弟兄们伤了两个,只能先撤回来。”

沈砚心里一紧,放下陶碗:“伤的弟兄怎么样?山贼的实力怎么样?有没有看到北狄人?”

“伤的弟兄已经送回农庄的医馆了,箭伤处肿得发亮,像是淬了东西,医馆的老郎中说要敷三天草药才能消肿。”赵虎抹了把脸上的汗,声音有些沙哑,“山贼有三百多人,大多练过武,手里有刀有弩,还有几匹战马,应该是宁王给的。我们在寨外的树林里,看到几个穿北狄服饰的人,跟吴老三在说话,手里还拿着个羊皮卷,像是地图,上面画着京郊的庄子分布,连我们农庄的位置都标了。”

“北狄人?”柳清鸢皱起眉头,手指捏着缰绳,指节泛白,“难道宁王真的私通北狄,想借黑风寨的力量造反?他之前在宫宴上被春桃咬出来,现在急着找东宫令牌,说不定是想拿令牌要挟皇上,让皇上放他一马。”

沈砚沉默了片刻,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泥土:“不管他想干什么,东宫令牌我们必须拿到——那是查清东宫旧案的关键,也是洗清柳家冤屈的重要证据。赵虎,你带伤的弟兄好好休整,没伤的弟兄准备一下,明天一早我们去黑风寨,跟吴老三好好‘谈谈’。”

“沈公子,要不要跟陆指挥使说一声,让他派锦衣卫支援?”赵虎问道,眼神里满是担忧,“吴老三的人不好对付,我们只有护庄队的五十个弟兄,而且他们有弩箭,我们怕是吃亏。”

“不用。”沈砚摇了摇头,从怀里掏出张草图,上面画着黑风寨的地形,“陆炳在查春桃的案子,还要盯着宁王府的动静,抽不开身。而且人多了容易打草惊蛇,吴老三要是知道我们带了锦衣卫,说不定会毁了令牌,到时候我们就白跑一趟了。我们用‘智取’——我有个主意,能让吴老三主动把令牌交出来。”

柳云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,手里还拿着个烤红薯,嘴边沾着炭灰,活像只花脸猫:“沈砚,我也要去!上次跟山贼打架,我没发挥好,这次肯定能帮上忙!我昨天还跟张勇练了‘突刺’,能刺穿三指厚的木板!”

沈砚看着他眼里的期待,又看了看他嘴边的炭灰,忍不住笑,伸手帮他擦了擦:“好,带你去。但你得答应我,到了寨里,一切听我指挥,不许擅自行动——要是再像上次那样冲动,不等山贼动手,我先把你绑在马背上带回来,下次再也不带你了。”

“我保证!”柳云舟立刻站直身体,把烤红薯塞进怀里,拍了拍胸脯,“我一定听指挥,不冲动!要是我擅自行动,你就罚我一个月不准吃烤红薯!”

柳清鸢看着两人的样子,无奈地摇了摇头:“你们去黑风寨,我留在农庄,帮张老栓给县城的农户发苗,顺便盯着宁王的人——要是他们再来搞破坏,我让护庄队的弟兄把他们绑起来,等你们回来发落。另外,我已经让人去京郊的禁军大营报信了,王诚千户说,要是你们遇到麻烦,他会带两百弟兄过来支援,半个时辰就能到。”

沈砚点了点头,从怀里掏出那半块“毅”字佩,递给柳清鸢——玉佩的边缘有些磨损,是柳承毅当年在北疆打仗时留下的痕迹:“拿着这个,要是遇到麻烦,就去禁军大营找王诚。他欠我们柳家的人情,肯定会帮忙。另外,农庄的粮囤要看好,别让宁王的人趁机烧了,那是农户们的指望。”

柳清鸢接过玉佩,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,把玉佩塞进贴身的衣襟里:“你们也要小心,吴老三是个狠角色,当年在黑风山杀了前寨主,才夺了位子,别跟他硬碰硬。要是实在拿不到令牌,就先回来,我们再想别的办法。”

“放心。”沈砚笑了笑,“我不会拿自己和弟兄们的命开玩笑。我们的目标是令牌,不是跟山贼拼命。”

下午的阳光格外暖,农庄里的农户们忙着栽苗,手里的锄头“哐当”响,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打闹,手里拿着红薯叶编成的小辫子,笑声传得很远。沈砚站在晒谷场上,看着眼前的景象,心里却没放松——黑风寨的危险、宁王的阴谋、东宫旧案的谜团,像一张网,紧紧缠在他身上,稍微一动,就可能被网住。

赵虎已经把护庄队的弟兄集合好了,五十个人站成整齐的队伍,手里拿着长刀、弓箭,有的还背着短弩,眼神坚定。沈砚走到队伍前,声音洪亮,压过了农户们的笑声:“明天我们去黑风寨,不是去打仗,是去拿属于我们的东西。吴老三的人虽然多,但他们理亏,只要我们用对方法,就能不费一兵一卒拿到令牌。大家有没有信心?”

“有!”弟兄们齐声喊,声音震得田埂上的霜都化了些,连旁边的大黄狗都跟着叫了两声。

沈砚满意地点了点头,开始布置任务,手指着草图上的黑风寨:“赵虎,你带十个弟兄,埋伏在黑风寨的前门,那里有个土坡,正好能藏人。要是看到山贼出来,就用弓箭射他们的马腿,别让他们跑了报信。张老栓,你带十个弟兄,绕到寨后的小溪边,把小溪上游的石头搬开,改道引去农庄的苗床——既断了他们的水,还能浇苗,一举两得。剩下的弟兄,跟我从侧门进寨,侧门的守卫少,而且离后山山洞最近,我们直奔山洞,拿到令牌就走。”

“是!”众人齐声应道,转身去准备了,有的检查弓箭,有的磨长刀,忙得热火朝天。

柳云舟走到沈砚身边,手里拿着长枪,枪尖擦得锃亮,晃得人眼睛疼:“沈砚,明天我跟你一起进寨吧?我能保护你!我昨天练‘突刺’的时候,张勇都说我进步快,比他当年还厉害!”

“好。”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明天你跟在我身后,看到山贼别慌,用我教你的‘突刺’,瞄准他们的肩膀——别下死手,我们主要是拿令牌,不是杀人。要是把事情闹大,皇上怪罪下来,我们不好交代。”

柳云舟点了点头,握紧了长枪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——他虽然还是有些紧张,手心都在冒汗,但更多的是期待。他想证明自己,不是只会闯祸的二公子,而是能帮姐姐、帮沈砚、帮柳家的人。

傍晚时分,陈五带着十几个县城的农户来领苗。农户们推着小车,车上装着粟米、豆子,还有些自家织的粗布,脸上满是期待。沈砚亲自教他们选苗——要选根系发达、叶片没有虫洞的,还教他们栽苗的深度:“根须埋进土里一寸就够了,太深了会烂根,太浅了会被风吹倒。栽完后浇点温水,别用冻水,冻水会伤根。”

农户们听得认真,有的还掏出炭笔,在手上记着要点。一个穿蓝布袄的老太太,手里攥着个布包,里面装着半斗麦,非要塞给沈砚:“沈公子,这是我的一点心意,你别嫌弃。我家老头子去年冬天冻饿而死,要是早遇到你,他就能吃到红薯了。”

“大娘,您留着自己吃。”沈砚把麦推回去,“我们说好一斗麦换两亩苗,您已经给了麦,不用再额外给了。您好好种,秋天收了红薯,记得来告诉我们一声——我还等着吃您种的红薯呢。”

农户们笑着答应,扛着红薯苗往县城的方向走,小车轱辘“咕噜咕噜”响,在田埂上留下一串痕迹。沈砚看着他们的背影,心里突然觉得踏实——不管宁王和吴老三耍什么花样,只要农户们能吃饱饭,能信任他,他就有底气跟那些人斗。

柳清鸢走过来,手里拿着件厚披风,披在沈砚身上,还在里面塞了个铜制的暖手炉,里面放了刚烧好的炭:“天快黑了,别着凉了。明天去黑风寨,山上比山下冷,揣着这个,别冻着手没法握刀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沈砚握住她的手,指尖传来暖意,“你在农庄也要照顾好自己,别太累了。要是县城的农户来得多,就多找几个弟兄帮忙,别自己扛着。”

柳清鸢点了点头,靠在他身边,看着远处的夕阳——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,映得红薯苗床金灿灿的,像一片希望的海洋。农户们的笑声、孩子们的嬉闹声,混着红薯苗的清香,让人心里安宁。

就在这时,沈砚的余光瞥见庄外的路上,有个黑影一闪而过。那黑影穿着夜行衣,身形瘦小,手里拿着个羊皮卷,正蹲在路边的树下,借着夕阳的光画着什么。沈砚心里一沉,刚要追,黑影却已经钻进树林里,只留下个模糊的背影。

“是宁王的人?”柳清鸢问道,声音有些紧张,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软剑。

“不一定。”沈砚皱起眉头,目光落在树林的方向,“也可能是黑风寨的探子——他们在查我们的底细,想知道我们明天有没有援兵,有多少人。不过看他手里的羊皮卷,上面画的应该是农庄的苗床分布,连晒谷场的位置都标得清楚,针对性很强。”

柳云舟也跑过来,手里拿着把长刀,刀鞘都没拔:“沈砚,要不要我带弟兄们去追?肯定能抓到他!我刚才看到他往东边跑了,东边是黑风寨的方向,他跑不远!”

“不用。”沈砚摇了摇头,拉着柳云舟往回走,“让他去报信,正好让吴老三知道我们明天会去——我要让他知道,我们不是好欺负的,他要是识相,就主动把令牌交出来,不然我们就毁了他的寨子里的粮囤,让他的弟兄们没饭吃。”

夜色渐渐笼罩下来,农庄里的灯火一盏盏亮起,昏黄的光映在苗床上,像撒了层碎金。农户们的笑声、孩子们的嬉闹声,混着红薯苗的清香,让人心里安宁。但沈砚知道,这份安宁只是暂时的——明天的黑风寨之行,肯定不会顺利,宁王和吴老三,说不定已经设好了圈套等着他们。

他抬头看向青龙山的方向,山影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巨兽,黑风寨的灯火在山坳里闪烁,像野兽的眼睛,透着危险。沈砚握紧了腰间的长刀,心里暗暗发誓——明天,他不仅要拿到东宫令牌,还要查清黑风寨和北狄的联系,为柳家洗冤,为农户们护住这来之不易的希望。

就在这时,他怀里的密信突然掉了出来,落在地上。沈砚弯腰去捡,指尖蹭到信的角落,感觉有细微的刻痕。他借着农庄的灯火一看,才发现角落有个极浅的“李”字,刻得很隐蔽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他心里一动——这印记,跟上次李太傅给的纸条上的印记一模一样。

李太傅,到底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?他是真的想帮自己,还是另有所图?是想借自己的手扳倒宁王,还是想利用自己找到东宫令牌,达成他自己的目的?

这个疑问,像根细刺,扎在沈砚心里,拔不出来,也咽不下去。他知道,这个答案,或许要等明天从黑风寨回来,才能揭晓。而现在,他能做的,就是做好准备,迎接明天的挑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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