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盖被陈烨按着肩膀,失魂落魄的在大堂角落坐下,目光却仍不死心地瞟向二楼那扇紧闭的房门。
陈烨点了壶酒,给他满满斟上一碗,安慰道:“咱们是来寻欢作乐的,别这么垂头丧气,万一云梦姑娘的身子确实是不舒服呢!”
“可是……”
王盖迟疑片刻,心虚道:“陈少,我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,要不咱们还是走吧!”
“走个屁!”
陈烨一把按住王盖,拍着胸脯道:“放心,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,你怕什么!”
然而,陈烨话音未落,二楼属于云梦姑娘的那扇房门“吱呀”一声便开了。
王盖见状,心头刚刚磨灭的希望又重燃起来,他嘴里不住的嘟囔道:“云梦姑娘是不是要见我了……”
可随之出现的一幕,让王盖再一次愣在当场。
从云梦姑娘房间之中率先走出来的竟是赵文启。
此时,赵文启摇着折扇,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。
而跟在他身后,才是王盖朝思暮想的云梦姑娘。她今日穿着一身水绿色的长裙,略施粉黛,脸色虽有些苍白,却绝非不能见客的模样。
“云梦姑娘!”王盖猛然站起身,声音带着微微颤抖。
云梦脚步一顿,却没有回头,继续走向楼梯。
这时,赵文启转过身,折扇一收,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:“哟,我当是谁,原来是王大才子!”
“怎么,今日又来“赋诗”了?”
他特意加重了“赋诗”二字,引得大堂之中张怀灵一行人哄堂大笑。
王盖一张胖脸涨得通红,对云梦的背影关切道:“云梦姑娘,你……你身子可好些了?我……”
云梦深吸一口气,终于转过身,她的目光快速掠过王盖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。
良久,她轻咳一声,平静道:“劳王公子挂念,奴家已无大碍。只是今日有贵客,不便与公子叙话,公子请回吧。”
云梦姑娘的逐客令让王盖如遭雷击,呆立当场。
他愣了片刻,随即一手指向赵文启道:“云梦姑娘所说的贵客,就是赵文启?”
云梦微微颔首,不置可否。
“可是……我才是你的座上宾!”王盖仍旧不死心。
闻听此言,赵文启讥讽一笑,“王盖,你就别自作多情了!”
“云梦姑娘如今已知晓,你那首名动京城的《水调歌头》,不过是欺世盗名之作!”
王盖脸色瞬间苍白,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。
陈烨见此情景倒是不以为意,反正这云梦姑娘本就是图名,与其让王盖一片真心喂了白眼狼,还不如让他一次彻底清醒。
这时,赵文启继续道:“明月几时有?把酒问青天……这词确实绝妙。”
“可惜啊可惜,它本是双调九十五字,前片九句四平韵,后片十句四平韵!”
“而你当日所作,分明漏了两句!若非本公子博览群书,看出这破绽,只怕我等还要被你这草包蒙在鼓里!”
张怀灵立刻出声附和道:“赵公子所言极是!”
“王盖,你连词牌格律都一窍不通,如何能作出这等千古绝唱?”
“定然是不知从何处抄来,慌忙之中连记都未记全,便拿来唬人!当真是无耻之极!”
“也亏得赵兄及时发现,不然云梦姑娘的清白都要毁于你手了。”
两人一唱一和,却如同一盆凉水浇在王盖头顶,将他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浇灭。
被当众揭穿的恐慌,让王盖浑身颤抖,几次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。
其实王盖对于什么才子之名并不看重,上次与陈烨一起,被明月花魁无情嘲讽,虽觉得很丢人,但他仍旧厚着脸皮从容应对。
但这一次的情形却大不相同,在心慕之人的面前被当众揭穿,让王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这时,云梦看向王盖,冷冷道:“王公子,诗词虽是小道,却可见人品性。”
“小女子虽身处风尘,亦慕风骨清正之士。”
“公子既行此……不端之事,你我之间,便到此为止吧。往日种种,皆如云烟,请公子日后莫要再来了。”
云梦姑娘的话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将王盖彻底压垮,他肥胖的身躯晃了一晃,最终无力的瘫倒在座椅上。
陈烨见状,急忙关切道:“王盖,你怎么样了,还能挺住吗?”
王盖脸色苍白,他嘴唇颤抖,语无伦次道:“陈少,我们快走吧!我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,一刻都不想……”
陈烨这时古怪一笑道:“现在知道你心中的云梦姑娘是什么品性了吧!”
闻听此言,王盖满脸愕然,他忽然想起上次陈烨所说的话。
“她不过是一个花魁,这次没把握机会,下次可能就会进入别的男人的怀抱!”
“啧啧啧,真是好大一场戏呀!”
就在王盖沉思之际,一个娇媚的声音从另一侧楼梯口响起。
只见明月花魁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下缓缓走下。
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,目光先在面如死灰的王盖身上转了转,最终落在一旁的陈烨身上。
“我当是谁闹出这么大动静,原来是陈世子和你的好兄弟。”
明月轻掩嘴角,讥讽道:“王公子,抄来的词,终究是抄来的,这偷来的美梦,早晚要醒。”
“只是没想到醒得这般难堪罢了。”
说罢,她又将矛头对准陈烨,“陈世子,您呢?”
“今日又为您这兄弟准备了什么旷世佳作?是打算再帮他骗一位姑娘,还是见大势已去,准备撇清干系,独自开溜了?”
霎时间,整个教坊司大堂鸦雀无声,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角落里的陈烨和王盖身上。
陈烨见状,倒也不慌,他轻咳一声,慢悠悠道:“骗不骗,你们现在下结论还有些为时过早吧?”
“如今当事人就在现场,你们就不再问一问了?”
赵文启与张怀灵闻言,顿时幸灾乐祸的讥讽道:“你真觉得我们是傻子?”
“如果这词真的是王盖所作,他为何不据理力争!而是瘫倒在座椅之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