浴室的水声停了。
苏晚星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。
手中紧紧握着那块冰冷的腕表，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。
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无法思考。
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和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，在胸腔里熊熊燃烧。
门被拉开。
氤氲的热气率先涌出，带着沐浴露清冽的香气。
顾君宸如顶级男模般走了出来。
宽肩窄腰，身体如雕刻般完美的肌肉线条……
男人只在下半身随意地围了一条浴巾。
水珠顺着他壁垒分明的胸肌和紧实的腹肌滑落，没入浴巾边缘。
湿漉漉的发丝被他随意向后捋去，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深邃立体的五官。
水汽柔和了他平日的冷硬轮廓。
却让那双在雾气中显得更加幽深地眼眸，透出令人心悸的温柔和忍不住令人心动的邪魅。
他看到苏晚星站在床边，背对着他，肩膀微微颤抖着。
然后，听到声响的女人，缓慢且艰难地转过身来。
只见转过身来的苏晚星，脸色苍白如纸，嘴唇的血色惨淡。
那双总是带着恐惧或疏离的漂亮眼眸里，此刻涌动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和难以置信。
其中还有一种被彻底颠覆后，又不得不接受事实的……清明。
她手中，正紧握着顾君宸那块百达翡丽。
顾君宸的脚步顿住了。
他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。
深邃的目光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……
苏晚星举起了手中的腕表，声音不稳，带着破音的颤抖。
却清晰着，一字一顿的砸落在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的房间里。
也砸在了顾君宸的神经上：
“顾君宸，你就是十二年前的那个少年吧！”
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男人深邃如深海旋涡般，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眼眸。
语气里没有否决，也不再疑惑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，连浴室带出的温热水汽都凝结在空中般死寂。
片刻后。
顾君宸脸上的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消失了。
他没有逃避，也没有掩饰，更没有否认。
甚至没有一丝被戳穿的狼狈。
相反，他那如古希腊神只般完美的俊脸上，缓缓绽开一个极其复杂，且令人心惊的笑容。
那笑容里糅杂了极深的执念，扭曲的占有欲。
以及一种……终于等到这一刻的近乎病态的释然。
“呵……”
一声低沉的笑从他喉间溢出，带着金属般的冷冽质感。
他迈开长腿，一步步朝她逼近。
湿漉漉的发梢滴下的水珠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。
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迫感，仿佛一头瞄准猎物的野兽。
“聪明的小东西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，带着一种奇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。
男人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，她脸上因愤怒和震惊而生动起来的表情。
“终于，想起来了？”
顾君宸承认了！
如此直接！如此坦然！
甚至带着一种“你本该如此”的理所当然！
这坦白的姿态，比任何狡辩都更让苏晚星感到刺骨的惊悚和荒谬！
她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，踉跄着后退一步，脊背撞上冰冷的床柱。
“为什么？！”
积蓄的惊涛骇浪终于冲破堤坝。
苏晚星的声音陡然提高，带着撕裂般的愤怒和控诉。
手中的腕表用力到几乎要被她捏碎！
“你早就认出了我！
为什么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？！
用我妈威胁我！囚禁我！把我当成你的玩物！
看着我恐惧、挣扎，你很开心是吗？！
看着我像小丑一样在你面前虚与委蛇，你很得意？！”
她指着书房的方向，指尖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：
“那朵鸢尾花！这块表！你留着它们做什么？
提醒你当年有多狼狈？还是提醒你如今有多成功？
成功到……可以随意践踏当年那个施舍给你一点同情心的小女孩？！”
顾君宸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，眼底翻涌的温柔被暴戾的阴鸷所取代！
苏晚星的话，尤其是“施舍”和“同情心”这两个词，像带毒的暗器狠狠刺中他最敏感的神经！
“闭嘴！”
他猛地欺身上前，速度快得惊人！
带着水汽的滚烫大手，一把攥住了苏晚星纤细的手腕。
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。
“啊！”
剧痛让苏晚星痛呼出声。
手中的腕表“啪嗒”一声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。
顾君宸无视她的痛楚。
另一只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，强迫她抬起脸。
直面他眼中翻涌的无边怒火和一种深可见骨，被刺伤的痛楚！
“施舍？同情心？”
他咬牙切齿，每个字都是磨着后槽牙说出来的，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。
“苏晚星，你以为你当年在施舍什么？！”
他的脸逼近她，灼热的气息喷在她惨白的脸上，眼神凶狠如受伤的孤狼。
“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！
不知道我具体为什么浑身是血的躺在那个鬼地方！
更不知道我那时离地狱有多近！
你那点可笑的同情心？
你那块于我来讲，并不值钱的破表？”
他嗤笑一声，带着无尽的嘲讽和……更深的自嘲。
“那是我在那片黑暗里，抓到的唯一一点光！
是支撑我没有彻底变成野兽的东西！
你对我讲是一点施舍!”
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用力，迫使她看着自己眼中那片深不见底，名为过去的黑暗深渊道：
“因为你的这点施舍和同情心，我找了你十二年！
苏晚星！十二年！！
我翻遍了所有可能的线索！
‘林薇’？”
他冷笑，“这是我唯一知道和你沾过边的假名字！”
他向前逼近她，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，目光凶狠而绝望：
“至于疗养院里的‘林薇’，那不过是我抛出去的饵！
一个用来钓厉震霆的诱饵！”
“知道我为什么要钓他吗？”
顾君宸的声音陡然升高，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急迫和恐惧。
“因为我怕！我怕他先找到你！
我怕他对你下手！
用你的命，用你的伤，来要挟我，来捅我的软肋！
撕开我唯一的死穴！”
真相如同最冰冷的潮水，瞬间淹没了苏晚星。
原来……她扮演的“林薇”，只是一个空壳子。
这个名字背后的根源竟然是她自己？！
“所以……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对待我？”
苏晚星的声音破碎不堪，眼中是巨大的毁灭带来的痛苦。
“把我关起来？用我妈妈的命威胁我？
看着我战战兢兢，满足你变态的控制欲？
这就是你所谓的‘在意’？！
顾君宸，你这不是在意！
你这是扭曲！是病态！”
她死死盯着他那双此刻在灯光下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。
突然，一个被忽略了的巨大疑惑猛地陷入混乱。
让苏晚星猛然想到什么似的脱口而出道：
“不对！这说不通！”
苏晚星的声音带着难以相信，且孤注一掷的尖锐！
她的眼神开始慌乱。
“当年那个少年的眼睛是蓝色的……而你……你的眼睛是黑色的！
不会的！怎么会呢？
顾君宸，你告诉我，一个成年人的瞳孔颜色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改变？！
你到底是不是他？！还是你在编造另一个谎言！！”
顾君宸眼底翻涌的暴戾和痛苦因为她这质问，而骤然凝滞了一瞬。
他没有立刻用言语反驳，只是他捏着女人下巴的手猛地松开。
在她惊疑不定的目光中，朝卧室主光源的开关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