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后一步的江知微冷不丁听到李铁蛋的祝福语，脚底一滑，差点没摔死。
萧着嘴角一抽，不禁看向江知微，仿佛透过眼神在说，还是你教得好。
喜气洋洋的李长根笑容凝结，隔着距离，前来参加喜宴的宾客们都能感受到窒息，一向能言善辩的王春花都不会了，眼神闪躲着不敢上去认这个孙子。
热闹的喜宴一片寂静，村民们呆呆望着年幼的李铁蛋，不少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在李长根身上，让你好色娶小老婆，这就是报应。
李来顺脸色铁青，看着一脸茫然还在傻笑的儿子，反手就是一巴掌上去。
“臭小子，学两句鸡毛话还敢用上，看我今天不打死你！”
“啊！啊！啊！”
抓着儿子对准屁股就是十连抽，小小的李铁蛋被老父亲夹在胳肢窝里，逃也逃不走，被迫承受着暴击，屁股蛋子都被拍麻了，哭得脸色涨红好不可怜。
最后让他找着机会，躲到了江知微和萧着的身后，“救命！姐姐救命！”
他鼻涕泡都被打出来了，捂着发麻的屁股，吸溜着鼻涕，眼泪花花，想不明白为什么挨打，上次吃肉也是，大人总是不讲道理无缘无故打人。
李来顺瞥了眼脸色阴沉的李长根，上前一步作势还要打。
萧着拦下，“行了，孩子不懂事，不明白话里的意思，打也打了，童言无忌，大队长不会当回事的。”
被点名的李长根挤出笑容上前，“对对对，来顺，和小孩较什么真，铁蛋啊！这话可不是这么用的，谁教你的啊？”
他视线扫过在场的村民，知道不少人嫉妒他娶了美娇妻，心里第一个怀疑李树苗。
被他扫到的村民脸皮一抖，连忙低下头，在心里暗骂一声晦气。
王春花心虚，看了眼好姐妹李大嫂等人，知道一准是他们在村口说闲话给孙子听去了乱说。
李铁蛋年纪小，但不傻，摇头，“前两天去老支书家里，听到铁柱叔在骂人，我，我想祝长根叔早生贵子，可是，可是我记错了。”
他红着眼，挠了挠头，说谎话不眨眼，记得李树苗一家的混蛋，下意识泼上脏水。
王春花松了口气，如释重负，眼里全是对大孙子的赞赏。
人小，嘴里没一句实话。
江知微不敢笑，怒掐萧着的手臂隐忍着，肩膀轻轻发抖，疼痛让萧着脸色一滞，瞥了眼憋笑的江知微，眼里划过一抹无奈，隐忍不发。
李长根朝前方李树苗家所在的方向看了眼，心里暗恨，看在今天是大喜的日子，没有当场发作，故作轻松笑道：“没事没事，大家入席准备吃饭吧！”
他笑着挥了挥手。
不少孩子偷摸到屋里的看新娘子，穿着件红色衣服，盘着头发，嘴唇鲜红，装扮简单，但在这灰扑扑的农村也是一抹难得的亮色，靠着年轻的脸蛋前行撑起。
孙听雪笑着，看着围绕在床边的小孩们，只是那笑多了几分苦涩，不达眼底。
望着纸糊的窗户，心里惘然，想到未来都要埋葬在这里，心里多出几分不甘，不过在看到席面时，又释然了，吃饱饭比什么都强。
鞭炮齐鸣，游青山坐在主桌，亲自给他们做证婚人，虽然心里晦气，但李长根毕竟在村里土生土长又是大队长，现在和李树苗不死不休，作为外乡人游青山需要他的支持，所以捏着鼻子认了。
两人当着全村人的面宣誓，在伟人的画像下拜了拜，礼成，新婚夫妻挨桌敬酒，小院里座无虚席，大半个村子里的人都来了。
席面一大盘炒豆芽，猪肉炖白菜，一盆白菜就三块肉，端上桌就被夹没了，加上一盘子炒香菇，竹笋炒肉，一旦和肉沾边的，露头就秒。
大半个小时吃下来，江知微嘴里没尝过一口肉味，全是青菜，压轴菜是大白馒头，一人一个，可把大伙儿馋坏了，无数人揣起来舍不得吃，打算带回家给孩子。
李长根红光满面，宛如人生赢家，端着散装白酒，同村里的大爷和青壮年们把酒言欢。
坐在角落的李稻香无人理会，埋头坐着，神色默然，从明年开始，她代销点的工作就归孙听雪了，她不是小孩子，知道很快孙听雪就会怀孕生子，到时候她不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，一旦生个男孩，从前相依为命的父亲不会再看重她，说不准将她嫁出去换取彩礼也说不定，她年纪也不小了，村里女孩都是这个命运。
李稻香嘴里发苦，对着一桌子的菜也没有胃口，周围的大娘们都是过来人哪能不懂后妈的歹毒，尤其是在缺衣少食的年代，每一口饭都是有定量的，这往后李稻香注定没有好日子过。
李大嫂低声道：“早点找个靠谱的男人嫁了吧，你也不是小孩子了，继续待下去，你就成家里的奴隶了，又要下地干活，以后还得给你爹带孩子，等成老姑娘了随便找人一嫁，唉，这辈子就这样了。”
李大嫂劝慰的话已经是她认知里最优的选择了，除了找个好男人，想不到第二个摆脱命运的方式。
其他大妈听到这话不乐意了。
“做女儿的不就得这样，你小妈要是能给你生个弟弟，你们家腰杆子就硬起来了，以后嫁了人没人欺负你！”
“就是，谁家女儿不是做饭下地照顾弟弟的，喏，就小李家的女儿，五岁就开始带弟弟妹妹，七岁背着弟弟割猪草喂猪做饭洗衣服，这就是女孩子应该做的。”
每听一句，李稻香的脸就白上一分，低着头，不发一言，心里绝望，像是已经认命了。
江知微听着两眼一黑，只觉得这辈子都完蛋了。
放下筷子。
“那是对于某些家庭来说，稍微条件好点的人家，都是送女儿去读书识字了，多学点东西，才能找更好的男人，你看就我堂妹，高中毕业，直接嫁军官，换作不读书识字只知道埋头干活的，嫁了人也是做保姆的命运，所以还是得学习。”
江知微知道说太深他们听不懂也不会认可，只能就着嫁人这件事举例，读书说成投资，嫁人是收获，为此还把他们印象深刻的江秀拉出来举例子。
劝解李稻香的大妈发出一声冷笑，“那要是学你可不是白养了。”
江知微：“……”
还能不能聊天了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