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座巨大的银白色建筑，如同一只蛰伏在山谷深处的金属巨兽，在清冷的月光下，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寒光。它的表面找不到任何常规意义上的门窗，只有光滑如镜的合金装甲，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，充满了未来主义的冷酷和拒绝。建筑的入口，是一个位于底部阴影处的巨大圆形气密门，此刻正紧紧关闭着，门前空无一人，只有几个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，如同警惕的复眼，无声地监视着周围的一切。沈砚和林瑶穿着缴获的作战服，胸前挂着伪造的身份识别卡，步伐沉稳地朝着那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大门走去。他们的心跳，如同被压抑的鼓点，在寂静的山谷中，只有自己能够听见。
越是靠近，那座建筑带来的压迫感就越是强烈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、类似于臭氧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，吸入肺中，带着一丝冰冷的刺痛。林瑶的目光，飞快地扫过气密门周围的防御设施。除了明面上的摄像头，她在墙壁的连接处，还发现了数个微型激光感应器和压力传感器。这里的防御，比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地方都要严密，简直就是一座武装到牙牙齿缝的堡垒。两人走到气密门前，沈砚按照之前从敌人脑中获取的信息，将身份识别卡贴在了门旁一个不起眼的凹槽里。
“滴——身份确认。权限等级：三级。允许进入外层区域。”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。紧接着，沉重的气密门发出一阵低沉的“嗡嗡”声，缓缓地向一侧滑开，露出了一个同样是银白色的过渡舱室。两人对视一眼，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。他们身后的气密门，在他们进入的瞬间，便迅速关闭，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，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丛林。过渡舱室内，灯光骤然亮起，刺眼的白光，让他们的眼睛，都忍不住微微眯起。
“警告：正在进行生物信息扫描和消毒程序，请勿移动。”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。紧接着，从舱室的四壁，伸出了数个机械臂，上面装载着各种精密的扫描仪器。蓝色的扫描光束，如同水波一般，从他们的头顶，缓缓扫到脚底，将他们的身体数据，一丝不苟地记录下来。同时，一股冰冷的、带着浓烈化学气味的雾气，从天花板的喷头中喷洒而出，瞬间充满了整个舱室。这是一种高效的基因消毒剂，可以清除任何未经授权的生物信息，防止外部的病毒和细菌，污染到基地内部。
沈砚和林瑶屏住呼吸，任由那冰冷的雾气，浸透他们的作战服，刺激着他们的皮肤。沈砚的肌肉，在作战服下，已经完全绷紧，他能感觉到，那些扫描光束，在他的武器和战术背心上，停留了更长的时间。显然，系统正在对他们携带的装备，进行详细的分析。而林瑶的额头上，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。她知道，单凭一张三级权限的身份卡，根本不可能通过如此严密的检查。这张卡，最多只能让他们打开第一道门，而接下来的生物信息比对，才是真正的考验。一旦系统发现他们的基因信息与数据库中的记录不符，迎接他们的，将是瞬间启动的致命防御系统。
“生物信息扫描完成……正在与数据库进行比对……”电子合成音的语调，没有任何感情，但每一个字，都像一把重锤，敲击在两人的心上。林瑶的双手，已经悄悄地伸向了手腕上的微型电脑，准备在警报响起的瞬间，就强行瘫痪这里的系统。
“比对失败。检测到未授权生物信息。警报……”那个“报”字刚刚出口，林瑶的眼中，寒光一闪，十指在虚拟键盘上，带出了一片残影。她没有选择强行攻击，因为那会立刻触发最高级别的警报。她选择了一种更巧妙、也更冒险的方式——数据欺骗。在系统发出警报指令的0.01秒内，她已经成功地侵入了扫描系统的底层数据库，将一段她早已准备好的、属于基地内部一名后勤人员的基因信息，替换了她和沈砚的扫描数据，并重新提交给了主控系统。
“……警报解除。信息确认，后勤部三等兵，编号735，编号736。欢迎回来。”电子合成音的后半句话，几乎是无缝衔接，听起来就像是一次正常的系统误报。过渡舱室另一端的门，缓缓打开，露出了一个充满了科幻感的纯白色通道。通道的两壁，是某种不知名的合金，光滑如镜，找不到一丝缝隙。淡蓝色的LEd光带，镶嵌在地板和天花板的边缘，向前无限延伸，如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时空隧道。
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，刚才的惊险，不亚于一场激烈的战斗。他们走进通道，身后的门再次关闭。通道内异常安静，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，和一阵若有若无的、低沉的能量嗡鸣声。他们根据从前哨站电脑里获取的地图，朝着基地的核心——中央数据中心的方向走去。沿途，他们看到了许多在通道内来回穿梭的球形机器人，这些机器人有的负责清洁，有的负责运输，井然有序，像一个高效的蚁群。偶尔，他们也会遇到几队巡逻的士兵，这些士兵穿着和他们一样的作战服，但神情冷漠，眼神空洞，像一具具行走的傀儡。他们只是在与沈砚和林瑶擦肩而过时，用眼角的余光，扫了一眼他们胸前的身份卡，便不再关注。
“这里的守卫，似乎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森严。”沈砚压低声音，在通讯频道里说道。
“不，恰恰相反。”林瑶的脸色，却异常凝重，“这里的防御，已经完全融入到了环境中。你看到的每一个机器人，每一块地板，甚至每一寸墙壁，都可能是一个致命的陷阱。而那些巡逻的士兵，他们的反应，更像是由程序控制的机器，而不是人类。他们之所以没有盘问我们，只是因为我们的身份卡，通过了他们的识别程序。一旦我们做出任何超出权限的行为，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我们击毙。”
就在这时，前方通道的拐角处，走来了一队与众不同的巡逻队。这队巡逻兵，只有四个人，但他们没有穿戴笨重的外骨骼装甲，而是穿着一身黑色的、如同鲨鱼皮般光滑的紧身作战服。他们的身材，比普通的士兵，要高大魁梧得多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，可以看到一条条如同蚯蚓般虬结的青筋。他们的眼神，不再是之前那些士兵的空洞和麻木，而是充满了野兽般的侵略性和暴戾。他们走路的姿势，也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，每一步，都让合金地板，发出轻微的震颤。
沈砚的心头，猛地一紧。他从这四个人的身上，闻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。这股气息，他只在那些最顶级的杀手和特种兵身上，才感受到过。他立刻拉着林瑶，闪身躲进了一个侧面的凹槽里，同时启动了生物电信号模拟器，将两人的生命体征，降到了最低。那四名黑衣士兵，迈着沉重的步伐，从他们藏身的凹槽前走过，自始至终，都没有朝他们这边看一眼，仿佛他们只是两团不存在的空气。直到他们的脚步声，消失在通道的尽头，沈砚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。
“他们……是什么东西？”林瑶的声音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刚才那四个人带给她的压迫感，甚至超过了之前面对的任何敌人。
“他们就是‘主教’的‘超级士兵’。”沈砚的眼神，变得无比凝重，“看来，我们已经很接近核心区域了。”
他们继续前进，但行动变得更加小心翼翼。根据地图显示，中央数据中心，应该就在前方不远处。然而，当他们走到地图上标记的位置时，却发现，前方根本没有什么数据中心，而是一堵厚重得令人绝望的、由某种黑色的未知金属铸造而成的巨大墙壁。墙壁上，没有任何门或者缝隙，只有一个血红色的、不断闪烁的生物危害标志，和一行用多种语言写成的警告：“禁区：‘疗养院’。未经授权，格杀勿论。”
“疗养院？”林瑶皱起了眉头，“地图上没有这个地方。看来，我们拿到的地图，是被人动过手脚的。”
“或者说，这个地方的保密等级，远在中央数据中心之上。”沈砚的目光，落在了那堵巨大的黑色金属墙上。他伸出手，轻轻地触摸了一下墙壁，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，瞬间从指尖传来。墙壁的材质，异常坚硬，以他的力量，竟然无法在上面，留下丝毫痕迹。
“我来试试。”林瑶走到墙边，从战术背包里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、如同蜘蛛般的探测机器人。她将机器人贴在墙上，机器人的八条腿，立刻牢牢地吸附在了墙壁上，然后，从它的腹部，伸出了一根比头发丝还要细的、闪烁着蓝色电光的探针，缓缓地刺入了墙壁的表面。海量的数据，开始通过这根探针，源源不断地传送到林瑶的微型电脑上。
“这堵墙的厚度，超过五米，是复合装甲，内部还夹杂着能量偏导护盾。常规的爆破，根本不可能对它造成任何损伤。”林瑶的脸色，越来越凝重，“而且，墙壁的内部，布满了神经元传感器，任何未经授权的物理接触，都会触发警报。它的电子锁，是我见过最复杂的，采用了动态量子加密，每秒钟会变换数亿次密码。想要破解它，几乎是不可能的。”
“几乎，不代表完全。”沈砚看着林瑶，眼中充满了信任。
林瑶深吸一口气，点了点头。她将自己的微型电脑，通过一根数据线，与那个蜘蛛机器人连接起来，然后，她的十指，便在虚拟键盘上，化作了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幻影。她的面前，仿佛出现了一片由无数代码和数据组成的、波涛汹涌的海洋，而她，就是这片海洋上，最顶级的冲浪者。她在寻找，寻找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，寻找那转瞬即逝的、可以让她乘风破浪的微小缝隙。时间，一分一秒地过去，沈砚则在她的身后，警惕地注视着通道的两端，为她提供最可靠的守护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林瑶的额头上，已经布满了汗珠，脸色也因为精神力的高度集中，而变得有些苍白。就在这时，她的眼睛，猛地一亮。
“找到了！”她成功地在量子密码的变换规律中，找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、因为能量波动而产生的逻辑漏洞。她毫不犹豫，立刻编写了一段全新的欺骗代码，通过蜘蛛机器人，注入到了墙壁的控制系统中。
“嗡——”那堵巨大的黑色金属墙，在沉寂了许久之后，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。然后，在两人震撼的目光中，那堵看起来天衣无缝的墙壁，竟然从中间，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，缓缓地向两侧滑开，露出了一个与外面那个纯白色的科幻世界，截然不同的、充满了黑暗与压抑的恐怖空间。
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、混合着消毒水、福尔马林和血腥味的气体，从门后扑面而来，让两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。门后的世界，光线极其昏暗，只有墙壁上一些应急的红色指示灯，散发着幽幽的、如同鬼火般的光芒。空气中，回荡着一阵阵压抑的、不似人类的嘶吼和呻吟，仿佛这里，就是传说中的地狱。
两人走进“疗养院”，身后的金属巨门，再次无声地关闭。他们发现，自己正处在一个巨大的环形走廊里。走廊的一侧，是他们进来的那堵厚重的金属墙，而另一侧，则是一面面由超高强度的防弹玻璃构成的、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的巨大落地窗。每一面窗户的后面，都是一个独立的、大约有二十平米的白色房间。而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，正是从这些房间里传出来的。
他们朝着第一个房间走去。只见房间的正中央，一个身材魁梧得如同棕熊般的男人，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。他的身上，只穿了一条破烂的短裤，古铜色的皮肤下，一块块岩石般的肌肉，高高坟起，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。他的脖子，比常人粗了一倍，上面布满了如同蚯蚓般盘结的青筋。最令人感到恐惧的，是他的眼睛，那是一双完全没有眼白、被血红色完全充斥的眼睛，里面燃烧着疯狂、暴戾和无尽的痛苦。他似乎察觉到了窗外的沈砚和林瑶，猛地转过头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，然后，如同攻城锤一般，狠狠地撞向了那面厚重的防弹玻璃。
“砰！”一声巨响，整个走廊，都为之震颤。那面足以抵挡火箭弹正面轰击的防弹玻璃，竟然被他撞出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痕。沈砚的瞳孔，猛地一缩。他可以肯定，这个“病人”的力量，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的范畴，甚至比他之前遇到的那些黑衣“超级士兵”，还要强大数倍。
他们继续走向下一个房间。这个房间里的“病人”，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女人。她没有像第一个病人那样狂暴，而是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，身体不停地颤抖着。她的皮肤，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惨白色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。她的四肢，变得异常修长，尤其是她的十指，指甲变得又长又尖，如同锋利的刀刃，在白色的墙壁上，划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。她的嘴里，不断地发出“嘶嘶”的声音，像一条受了伤的毒蛇。
第三个房间，第四个房间……他们一路看过去，每一个房间里，都关押着一个形态各异的“病人”。他们有的身体表面，长出了角质化的鳞片；有的背后，生出了畸形的、如同蝙蝠般的肉翅；还有的，身体的某些部分，已经完全机械化，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。他们无一例外，都失去了作为人类的理智，变成了只剩下杀戮和破坏本能的怪物。这里，根本不是什么“疗养院”，而是一个充满了罪恶和疯狂的人体实验室，一个制造恶魔的工厂！
就在两人为眼前的景象，感到深深的震撼和愤怒时，走廊的尽头，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沈砚和林瑶心中一惊，立刻闪身躲进了一个房间的视觉死角。只见一队穿着白色防护服、推着一个金属推车的“医生”，匆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，停在了其中一个房间的门口。他们打开房门，房间里那个狂暴的“病人”，在看到他们后，立刻发出了更加愤怒的咆哮，但他的身体，却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束缚住了一般，动弹不得。原来，房间的内部，启动了高强度的电磁力场。
那几个“医生”，将“病人”粗暴地拖了出来，固定在金属推车上，然后，推着他，朝着走廊深处的一个房间走去。那个房间的门上，写着“手术室”三个血红的大字。沈砚和林瑶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的眼中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。他们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。
手术室的门，是单向的防弹玻璃，从外面，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景。只见那个狂暴的“病人”，被牢牢地固定在一张冰冷的手术台上，四肢和头部，都被厚重的金属镣铐锁死。他的口中，被塞进了一个金属的口枷，只能发出“呜呜”的、绝望的悲鸣。手术台的周围，站着几个同样穿着白色防护服的“医生”，他们的手中，拿着各种闪烁着寒光的、奇形怪状的手术器械。而在他们的上方，数个灵活的机械臂，也已经准备就绪，上面装载着激光手术刀、高频振动锯和自动注射器。
一个看似是主刀医生的男人，拿起了一把巨大的、如同电锯般的骨锯，对准了“病人”的头颅。他没有进行任何麻醉，就那么直接、粗暴地按下了开关。刺耳的、令人牙酸的切割声，瞬间响彻了整个手术室。鲜血和骨屑，四处飞溅。那个“病人”的身体，剧烈地抽搐着，喉咙里发出的悲鸣，变成了绝望的、撕心裂肺的哀嚎。然而，这一切，都无法阻止那些“医生”的暴行。他们就像一群冷酷的屠夫，在分解着案板上的牲畜。
林瑶的脸色，已经变得惨白如纸，她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即使是见惯了生死和残酷的沈砚，在看到如此血腥、如此反人类的一幕时，拳头也不由自主地握紧，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。他心中的怒火，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，几乎要将他的理智，都燃烧殆尽。
就在这时，手术室的门，突然被打开了。一个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、戴着金丝眼镜、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，在一群黑衣“超级士兵”的簇拥下，走了进来。他看了一眼手术台上那个正在被“活体解剖”的“病人”，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，然后，他转过头，目光，竟然精准地、穿透了单向玻璃，落在了沈砚和林瑶藏身的位置。
“两位，看了这么久，感觉如何？要不要进来，亲身体验一下，我们最新的‘杰作’？”他的嘴角，勾起一抹玩味的、如同猫捉老鼠般的笑容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，整个“疗预院”，都响起了刺耳的、歇斯底里的警报声！所有的应急红灯，疯狂地闪烁起来，将整个空间，都染成了一片血色。那些原本被关在房间里的“病人”，在警报声的刺激下，变得更加狂暴，他们用自己的身体，疯狂地撞击着玻璃墙，发出一阵阵地动山摇的巨响。其中几个房间的玻璃，已经布满了裂痕，摇摇欲坠。
沈砚和林瑶的脸色，瞬间大变。他们暴露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