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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C读书 >  玲珑楼 >   第76章 匕首相赠

乱葬岗的夜风裹挟着腐臭气息,卷起地上的纸钱灰烬,在月光下打着旋儿。玉玲珑扶着傅红雪在残破的石碑后歇脚,他左臂的伤口又开始渗血,玄色衣袍被染得愈发深沉,像极了天边浓得化不开的乌云。她从怀中取出最后一块干净布条,小心翼翼地为他重新包扎,指尖触到他滚烫的肌肤时,心不由得一紧。

“毒性蔓延得很快。” 玉玲珑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布条在她掌心被攥得发皱,“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苏轻媚,否则……” 后面的话她不敢说出口,只能将头埋得更低,避开傅红雪的目光。

傅红雪靠在石碑上,胸口剧烈起伏着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毒素正顺着血脉游走,所过之处传来针扎般的剧痛,但他看着玉玲珑泛红的眼角,却故意笑得轻松:“怕什么,我这条命硬得很。” 他伸出没受伤的手,轻轻抬起她的下巴,指尖摩挲着她微凉的肌肤,“就算真有不测,能死在你怀里,也算是风流鬼了。”

玉玲珑拍开他的手,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:“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胡话!” 她从医箱里翻出仅剩的半瓶解毒丹,强行塞进他嘴里,“快吃药,等拿到解药,我再好好教训你这张嘴。” 药汁的苦涩在两人之间弥漫,却冲淡了些许死亡的阴霾。

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,火把的光芒在林子里晃动,伴随着东厂缇骑的呵斥声。玉玲珑立刻扶着傅红雪躲进更深的草丛,屏住呼吸看着一队缇骑疾驰而过,为首的张千户手中还拿着傅红雪的画像,在火光下格外刺眼。

“他们追得好快。” 玉玲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看着缇骑消失的方向,低声道,“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,去慕容府的密道暂避。” 她知道乱葬岗不宜久留,苏轻媚迟迟不出现,显然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军。

傅红雪却摇了摇头,脸色凝重:“慕容府现在肯定是龙潭虎穴。” 他靠在冰冷的石碑上,努力平复着紊乱的气息,“崔呈秀老奸巨猾,定会料到我们会回去藏身,说不定早就设好了埋伏。” 他握住玉玲珑的手,掌心的冷汗浸湿了她的指尖,“你必须离开京城,去黄山等我。”

玉玲珑猛地抬头,眼中满是震惊:“你说什么?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!”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又连忙压低,“要走一起走,你忘了我们说好要一起去黄山泡温泉的吗?” 她的指尖用力掐着他的掌心,像是在确认他不是在说胡话。

“傻丫头,这不是赌气的时候。” 傅红雪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带着一丝疲惫,却异常坚定,“烟雨楼的秘录在你手里,那是扳倒魏忠贤的关键,绝不能有失。你带着秘录先走,我引开追兵,等风声过后就去找你。” 他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,只有让玉玲珑安全离开,他才能毫无顾忌地与东厂周旋。

“我不!” 玉玲珑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,倔强地摇着头,“要走你自己走,我绝不会丢下你!”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却异常执拗,“青婆婆说过,玲珑楼的人从不背弃同伴,更何况你是……” 后面的话哽咽在喉咙里,说不出口的情意像藤蔓般缠绕着心脏。

傅红雪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,心中像被刀割般难受。他伸出手,笨拙地擦去她的泪水,指尖的薄茧蹭得她脸颊微微发痒:“听话,这是命令。” 他故意板起脸,语气却不自觉地放软,“你想想,如果你有三长两短,谁给我熬药换药?谁陪我斗嘴解闷?” 他的指尖轻轻刮过她的鼻尖,带着一丝宠溺。

玉玲珑被他逗得 “噗嗤” 一声笑了出来,眼泪却流得更凶了:“谁要陪你斗嘴,你这个自大狂!” 她吸了吸鼻子,看着傅红雪苍白的脸,心中的不舍和担忧如同潮水般涌来,“那你一定要来黄山找我,不许反悔。”

傅红雪郑重地点头,从怀中取出一柄精致的匕首。匕首鞘上镶嵌着细碎的宝石,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,刀柄处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雪莲 —— 那是烟雨楼的标志。他将匕首塞进玉玲珑手中,掌心的温度透过冰凉的金属传递过来:“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防身匕首,吹毛断发,锋利得很。” 他的指尖握着她的手,教她如何打开机关,“里面藏着三根毒针,遇到危险时按这个按钮就能发射,能帮你脱身。”

玉玲珑握紧匕首,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渐渐安定。她看着匕首上的雪莲图案,又看了看傅红雪认真的眼神,鼻尖一酸,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:“你是不是早就想把我赶走了?” 她明知这是气话,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。

傅红雪低笑一声,用没受伤的手将她揽入怀中。他的动作很轻,生怕牵动伤口,却将她抱得很紧,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:“傻瓜,我怎么舍得赶你走。”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但我更不能让你出事,你是玲珑楼的少主,是…… 是我最重要的人。” 这句迟来的告白在夜风中飘散,却清晰地传入玉玲珑耳中。

玉玲珑的身体瞬间僵住,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里回荡。她抬起头,撞进傅红雪深邃的眼眸里,那里面盛满了温柔的情意,像月光下的深海,让她不由自主地沉沦。她踮起脚尖,轻轻吻上他苍白的唇瓣,带着药汁的苦涩和泪水的咸涩,却让两人的心紧紧贴在一起。

这个吻很轻,却带着千钧的重量。傅红雪的手臂收紧,加深了这个吻,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意都倾注其中。夜风卷起两人的发丝,缠绕在一起,如同他们再也无法分割的命运。直到远处传来缇骑的呵斥声,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,脸颊都染上了红晕。

“快走吧。” 傅红雪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,将烟雨楼的信物塞进她手心,“从东边的小路走,那里有玲珑楼的暗线接应。记住,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动用匕首,更不要相信任何人,包括苏轻媚。” 他的叮嘱细致入微,仿佛要将所有的牵挂都倾诉完毕。

玉玲珑用力点头,将匕首紧紧攥在手心,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:“你一定要保重,我在黄山等你,一直等你。”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傅红雪一眼,将他的模样刻在心底,然后转身毅然决然地消失在夜色中。

傅红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,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回目光。他靠在石碑上,强提内力压制住翻涌的气血,嘴角却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。他从怀中取出信号弹,朝着与玉玲珑相反的方向发射,绚烂的火光在夜空中炸开,瞬间吸引了缇骑的注意。

“在那边!” 张千户的声音带着兴奋的嘶吼,缇骑们如潮水般朝着火光的方向涌去。傅红雪握紧玄铁剑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,他知道自己必须为玉玲珑争取足够的时间,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。

玉玲珑一路向东疾奔,泪水模糊了视线,却不敢回头。傅红雪发射信号弹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,每一声都像重锤般敲在她的心上。她握紧手中的匕首,感受着刀柄上残留的温度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活下去,一定要活下去等他来。

东方泛起鱼肚白时,玉玲珑终于在约定的破庙见到了玲珑楼的暗线。那是个身形佝偻的老乞丐,脸上布满皱纹,眼中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。他看到玉玲珑手中的信物,立刻恭敬地行礼:“属下见过少主。” 他递过一套粗布衣衫和干粮,“马车已在庙后等候,随时可以出发前往黄山。”

玉玲珑换上粗布衣衫,将匕首藏在靴筒里,秘录贴身收好。她看着老乞丐,眼中闪过一丝警惕:“京城的情况怎么样?陆大人和慕容伯伯还好吗?” 她知道玲珑楼的暗线消息灵通,定能带来最新的情报。

老乞丐叹了口气,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:“陆大人被崔呈秀诬陷谋反,已经被关进诏狱,情况危急。慕容府被东厂查抄,慕容老爷侥幸逃脱,现在下落不明。” 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,“傅公子为了掩护您撤退,故意暴露行踪,被缇骑围困在乱葬岗,恐怕…… 恐怕凶多吉少。”

玉玲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,手中的干粮 “啪嗒” 一声掉在地上。她踉跄着后退几步,撞在冰冷的墙壁上,只觉得天旋地转。傅红雪的笑容、他的叮嘱、他的吻,一一在脑海中闪过,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。

“不…… 不可能……” 玉玲珑摇着头,泪水汹涌而出,“他答应过我会来黄山找我的,他不会骗我的!” 她猛地抓住老乞丐的手臂,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,“我要回去救他,我不能让他一个人送死!”

老乞丐连忙按住她,语气急切:“少主不可!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!”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,“这是青婆婆留下的密信,她说如果傅公子出事,就让您立刻打开。” 他将信塞给玉玲珑,眼神中满是担忧。

玉玲珑颤抖着打开信纸,青婆婆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:“吾徒玲珑亲启,烟雨楼与玲珑楼渊源深厚,傅红雪乃烟雨楼唯一传人,若他遇险,需以秘录换取生机。切记,秘录虽重,人心更重,勿要因小失大……” 信上还画着一张简易的地图,标注着东厂诏狱的位置和一条秘密通道。

玉玲珑看着信上的内容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她将信纸烧成灰烬,对老乞丐道:“备马,我不去黄山了。”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我要去救傅红雪,去救陆大人,去完成我们未竟的事。”

老乞丐大惊失色:“少主三思!东厂诏狱守卫森严,进去就是九死一生啊!” 他试图劝阻,却被玉玲珑坚定的眼神打断。

“我意已决。” 玉玲珑握紧靴筒里的匕首,感受着傅红雪留下的温度,“他为了我可以牺牲自己,我也可以为他冒险。” 她看着东方升起的朝阳,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,“更何况,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,我们还有烟雨楼的秘录,还有青婆婆留下的通道,更重要的是,我们有彼此的承诺。”

老乞丐知道无法改变她的决定,只能长叹一声:“属下这就去准备。” 他转身走向庙后,心中却充满了担忧,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少主能否创造奇迹。

玉玲珑站在破庙门口,看着朝阳将天空染成金色。她轻轻抚摸着靴筒里的匕首,仿佛能感受到傅红雪的体温。她知道前路充满了危险,东厂的缇骑、崔呈秀的阴谋、苏轻媚的圈套,每一项都足以致命,但她毫不畏惧。

因为她知道,傅红雪一定在等着她,就像她在黄山等着他一样。他们的承诺不是一句空话,而是支撑彼此活下去的信念。她深吸一口气,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,转身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。

与此同时,乱葬岗的激战已经进入白热化。傅红雪浑身是血,左臂的伤口再次崩裂,玄铁剑拄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。他的周围躺满了缇骑的尸体,却还有源源不断的敌人涌上来,像饿狼般盯着他这块将死的肥肉。

“傅红雪,你已经无路可逃了!” 张千户骑在马上,手中的铁爪闪着寒光,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,“只要你交出烟雨楼的秘录和玲珑楼的解毒秘方,我可以给你个痛快!” 他知道傅红雪已是强弩之末,胜利就在眼前。

傅红雪低笑一声,咳出一口血沫:“想要秘录和秘方?下辈子吧!” 他强提最后一丝内力,玄铁剑在手中划出冷冽的弧线,“我傅红雪就算是死,也要拉你们这群杂碎垫背!” 他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,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。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一名缇骑惊慌地跑来禀报:“千户大人不好了!诏狱那边着火了,据说是玲珑楼的人劫狱!”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,让所有缇骑都愣住了。

张千户脸色大变,他知道诏狱里关押着陆炳等重要人犯,若是被劫走,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。他看着傅红雪,眼中闪过一丝犹豫,最终咬牙下令:“撤!回援诏狱!” 他不甘心地瞪了傅红雪一眼,带着缇骑们匆匆离去,生怕晚了一步丢了性命。

傅红雪看着缇骑们离去的背影,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。他知道这一定是玉玲珑干的,她不仅没有离开,反而冒险去诏狱救陆炳,为他解围。一股暖流涌上心头,却伴随着更深的担忧 —— 他知道诏狱的危险,比乱葬岗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“傻丫头……” 傅红雪的意识渐渐模糊,嘴角却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,“等我…… 一定要等我……”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,最终彻底陷入黑暗,手中却依旧紧紧攥着那半块与玉玲珑相认的玉佩。

阳光透过乱葬岗的荒草洒下,照亮了满地的尸体和血迹。傅红雪静静地躺在那里,玄色的衣袍被染得通红,像一朵在地狱中绽放的彼岸花。没有人知道他是生是死,也没有人知道玉玲珑能否成功劫狱,更没有人知道他们能否实现黄山的约定。

只有那柄傅红雪赠给玉玲珑的匕首,此刻正藏在她的靴筒里,随着她的脚步朝着京城前进。匕首上的雪莲图案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,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生死较量,也见证着一段跨越生死的深情厚谊。而这场较量的结果,将决定整个江湖和朝堂的命运,更将决定傅红雪和玉玲珑能否再次相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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