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针还沉浸在仙力不足带来的挫败感中，对着自己那双手唉声叹气，仿佛它们是什么不争气的劣质法器。就在这时，医院各个科室墙壁上悬挂的、喇叭状的“紫金回音贝”同时震动起来，发出柔和却清晰的白光。
【各位仙僚请注意。】一个平和但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通过法阵传遍全院，小针听出那是太上老君身边道童的声音，【为促进三界医疗技术融合，增进仙凡理解，经天庭批准，我院将于下月初，与人间‘东海市第一人民医院’举行首届‘仙凡医学学术交流会’。届时将有人类医学专家团来访，请各科室做好准备，展现我仙界医道风采。此乃本院近期重点工作，望诸位仙僚通力协作，扬我仙威。通知完毕。】
通知一连播放了三遍，每个字都像小石子投入平静湖面，在医院里激起了层层涟漪。
整个针灸科瞬间从之前的宁静（或者说压抑）中“活”了过来。仙医们放下手中的针具、玉简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，议论纷纷。
“与凡人交流？他们那套‘科学’，能理解我们的‘经络’、‘气’吗？怕不是要对牛弹琴？”一位留着长须、看起来颇为古板的老仙医捋着胡子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。
“听说他们治病靠的是冰冷的机器和化学合成的药片，岂不是落了下乘？哪有我等仙术直指本源？”另一位女仙医附和道，语气带着几分仙家固有的优越感。
“不过他们的‘外科手术’倒是和华佗主任的路子有点像，都是切开皮肉捣鼓……”一个年轻些的仙医刚说了一半，就被老仙医瞪了回去。
“哼，华佗那是走了岔路！岂能相提并论！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正统仙家手段也好！”
“可是……听说人间现在也有什么‘基因编辑’、‘纳米机器人’，听起来挺玄乎的……”
小针竖着耳朵听着，心里却是好奇多于排斥。他对于华佗主任那些奇特的“现代”法器记忆犹新，对人类真正的医学更是充满了好奇。仙凡隔绝已久，他对人间的印象还停留在古书上的记载，什么望闻问切、草药针灸，难道人间现在不一样了？
就在这时，“哐当”一声，针灸科的门被人大力推开，华佗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，白大褂的衣角还带着一丝焦糊味（估计是刚才又捣鼓什么新设备失败了），直接冲到了扁鹊面前，脸上兴奋得放光，蓬松的白发都仿佛要根根竖起。
“老鹊！机会来了！天大的好机会！”华佗声音洪亮，震得小针面前的灵脑屏幕又泛起了涟漪，“这次交流会，正是向我们、向全院、向整个仙界展示‘仙术现代化’必要性的绝佳时机！我提议，把我们外科新引进的‘周天星斗ct扫描仪’和‘量子仙力共振成像系统’拿出来展示！让那些凡人也开开眼，咱们神仙不是老古董！咱们的设备比他们的先进一万年！”
扁鹊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一枚金针，眼皮都没抬，声音平淡无波：“医道之本，在于调和阴阳，辨证论治。器械终是外物，莫要本末倒置。” 他拿起旁边一杯氤氲着热气的灵茶，轻轻吹了吹气。
“迂腐！死脑筋！”华佗急得直跺脚，手指差点戳到扁鹊鼻子前，“你那套望闻问切是根本，这不假！但有更精准的‘眼睛’为什么不用？我那ct扫描仪，能直接看穿仙体，连他经脉里哪处灵气运行有微小的凝滞都一清二楚！不比你们靠经验和那模糊不清、时灵时不灵的望气术强？”
扁鹊抿了一口茶，语气依旧：“窥探太过，有伤天和。且仙体玄妙，岂是冰冷数据可以尽述？过度依赖外物，徒增匠气，失了医者灵性。”
“你……你简直不可理喻！”华佗气得吹胡子瞪眼，在科室里转了两圈，目光忽然落到一旁竖着耳朵、一脸好奇又不敢插嘴的小针身上，立刻像找到了突破口，一把将他拉过来，“小家伙，你说！你昨天也看到我那台‘仙导光束清创仪’的厉害了吧？清理那麒麟崽子的毒伤，是不是比光靠金针一点点疏导快得多？干净得多？”
小针被夹在两位大佬中间，左边是眼神灼灼、仿佛他不点头就要把他当零件拆了的华佗，右边是看似平静、但周身散发着“你敢赞同他就试试看”低气压的扁鹊，顿时感觉压力山大，支支吾吾，冷汗都快下来了：“这个……华主任的设备……是、是很快……但是扁鹊主任的针法……也、也很精妙……” 他试图端水，但显然技术不到家。
华佗也没指望从他这儿得到什么决定性支持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（拍得小针一个趔趄），自顾自地大声宣布：“我决定了！交流会那天，我要申请做一个现场演示！就用我那台最新的、带超高清灵力感应探头的‘微创仙力内窥镜’！让凡人和咱们这些老古板都看看，什么叫精准医疗，什么叫技术革命！”
说完，他又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针灸科，留下一屋子神色各异的仙医和惊魂未定的小针。
扁鹊看着华佗消失的方向，无奈地摇了摇头，将杯中茶一饮而尽，对小针淡淡道：“莫要好高骛远。夯实基础，方是正途。”
小针连忙点头称是，心里却像被猫爪子挠过一样。ct扫描？量子共振？内窥镜？这些词汇对他而言如同天书，但听起来就感觉很厉害，很……现代。他开始期待下个月的交流会了，或许，那又是一个能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机会？
不过，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空白（想象中）的报告玉简上时，兴奋感瞬间被拉回现实——在那之前，他得先想办法把这要命的五千字“天书”给编出来才行。交流会很遥远，报告却很近，近得让人窒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