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：绝境狼奔
厉狩策马狂奔，黑马四蹄如飞，在林间险径上踏出急促如擂鼓的蹄音。夜风扑面，带着刺骨的寒意，却吹不散他心头那越来越浓重的危机感。
身后，一股强大的气息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！如同无形的浪潮，带着冰冷的杀意，死死锁定了他。这股气息之强，远超之前的林宏和小头目，甚至让他刚刚突破炼体境三重的修为都感到阵阵心悸，体内元力运转都变得有些滞涩。
灵海境！绝对是灵海境的修士！
林家竟然出动了一位长老级的人物来追杀他！
厉狩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。他太大意了，或者说，太小看林家对嫡系子弟失踪的重视程度，以及那位“七长老”林岳追查的决心。方才山谷中的战斗，定然是惊动了这位强者。
不能停！绝不能停下！一旦被追上，必死无疑！灵海境与炼体境是天壤之别，对方甚至可能无需近身，隔空便能取他性命！
他疯狂催动体内元力，灌注身下黑马。那马儿似乎也感知到后方那令人窒息的压力，嘶鸣着爆发出全部潜力，速度再增一分。
然而，身后的气息非但没有被拉开，反而越来越近！对方的速度太快了，绝非奔马所能比拟！
厉狩猛地一咬舌尖，剧痛让他更加清醒。他一边纵马狂奔，一边急速思考对策。
硬拼是自寻死路。唯一的生机，或许在于这复杂险峻的山林环境！
他猛地一勒缰绳，黑马长嘶一声，强行转向，冲入一旁更加茂密、几乎无路可走的原始老林之中！粗壮的树枝抽打在身上，留下道道血痕，但他不管不顾，只是伏低身体，尽量减少被攻击的面积。
进入密林，马速骤然降低，但后方那道气息似乎也受到些许阻碍，逼近的速度稍稍一缓。
有效！
厉狩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，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冰冷的冷哼，如同炸雷般在耳边响起：
“哼！蝼蚁挣扎！给老夫留下！”
话音未落，一股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般轰然压下！
噗通！
厉狩身下的黑马发出一声悲鸣，四肢猛地一软，口鼻喷血，竟是被这股威压硬生生震毙，轰然倒地！
厉狩也在瞬间感觉如同被巨山砸中，气血翻腾，眼前一黑，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！他强提一口元力，在倒地前猛地一拍马鞍，身体借力向前翻滚而出，狼狈地撞在一棵大树上，喉头一甜，喷出一口鲜血。
灵海境威压，竟恐怖如斯！仅凭气势，便能震毙奔马，重创于他！
他不敢有丝毫停顿，甚至来不及擦去嘴角血迹，翻身爬起，将《狼突》身法施展到极致，如同受惊的野狼，在林间疯狂窜逃，完全依靠双腿和地形来躲避。
“咦？竟能抗住老夫威压？果然有古怪！”林岳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，但杀意更浓。他身影如鬼魅般在林梢闪烁，每一次闪烁便拉近一大段距离，如同猫捉老鼠，带着戏谑和冷酷。
咻！咻！咻！
数道凌厉的青色风刃凭空生成，撕裂空气，从不同角度斩向厉狩！风刃未至，那锐利的锋芒已让厉狩后背皮肤如同刀割般生疼！
厉狩瞳孔骤缩，将感知提升到极限，身体做出各种不可思议的扭曲和变向，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风刃。但仍有一道擦着他的左肋飞过，带走一大片皮肉，鲜血瞬间染红衣襟！
剧痛传来，厉狩闷哼一声，脚步一个踉跄，速度骤减。
“看你能躲到几时！”林岳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一棵大树的树冠上，居高临下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，如同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。他并指如剑，一道凝练无比的青色指风破空射出，直取厉狩丹田！竟是要废掉他的修为！
这一指快如闪电，锁定了厉狩的气机，避无可避！
死亡阴影瞬间笼罩！
厉狩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狠色！既然避不开，那就不避了！
他猛地激发体内那丝青狼血脉，眼中绿芒大盛，速度瞬间爆发到极致，却不是后退或闪避，而是…朝着林岳的方向猛扑过去！同时，他将所有元力疯狂灌入右手那枚黑色碎片！
《狼突》！近身！这是唯一可能伤到对方的机会！
“找死！”林岳没想到对方如此悍不畏死，竟敢反扑，眼中闪过一丝恼怒，指风速度更快！
噗嗤！
青色指风毫无意外地射穿了厉狩的右肩，带出一蓬血雨！一个透明的血洞出现，几乎废掉他一条手臂！
但厉狩也借着这股冲击力，以及自己拼死的扑击，瞬间拉近了与林岳的距离！两人之间不足五步！
“老狗！一起死！”厉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，完好的左手死死抓住剧痛的右臂，稳住方向，将那枚灌注了全部元力和决死意志的黑色碎片，狠狠掷向树冠上的林岳！
碎片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乌光，速度快到极致！
林岳在厉狩反扑的瞬间已然警惕，但也没料到对方在重创之下还能发出如此迅捷致命的一击！那黑色碎片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！
他下意识地偏头闪避，同时一掌拍出，雄浑的元力凝聚成青色掌印，想要拍飞碎片！
然而，那碎片竟异常诡异，仿佛能穿透元力阻碍，只是微微一滞，依旧朝着他面门射来！
林岳大惊失色，再也顾不得风度，身体猛地向后一仰！
嗤！
碎片擦着他的脸颊飞过，带走一小块皮肉，火辣辣的疼痛传来！
虽然只是皮肉伤，但这对一位灵海境长老而言，简直是奇耻大辱！
“小杂种！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！”林岳彻底暴怒，脸上鲜血淋漓，状若疯魔，一掌狠狠拍向因脱力而从半空坠落的厉狩！这一掌含怒而发，威力惊天动地，足以将钢铁拍成齑粉！
厉狩看着那巨大的青色掌印当头落下，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绝望。力量差距太大了…终究还是…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！
他怀中那块一直沉寂的、刻有“狱”字的令牌，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烫！仿佛被林岳那磅礴的元力和杀意所引动！
嗡！
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浩瀚、苍凉、带着无尽镇压之意的气息，猛地从令牌中爆发出来！
一个模糊不清、却巨大无比的虚影，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，在厉狩身后一闪而逝！那虚影似乎是一座巨大无比的黑色门户，上面缠绕着无数锁链，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！
虽然只是一闪而逝，但那股气息却真实不虚地弥漫开来！
“什么？！这是…？！”林岳拍下的巨掌猛地一滞，脸上暴怒瞬间被无比的惊骇和难以置信所取代！他感觉自己的元力乃至灵魂都在那股气息下颤抖、哀鸣！仿佛遇到了某种位格上的绝对压制！
那是远超他理解范畴的力量！甚至比他感受过的林家老祖的气息还要恐怖、古老！
就这瞬间的停滞！
厉狩求生的本能爆发到了极点！他根本来不及思考那异象是什麽，趁着林岳被震慑住的电光石火之间，他强忍着右肩粉碎般的剧痛，用尽最後一丝力气，猛地向旁边一扑，直接滚下了身旁那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！
身体急速下坠，耳边风声呼啸！
林岳此时才从那恐怖的震慑中回过神来，惊疑不定地看向厉狩坠崖的方向，又看了看自己依旧有些颤抖的手掌，脸上阴晴不定。
“刚才那是…什麽东西？护体秘宝？还是…”他走到悬崖边，向下望去，只见云雾缭绕，深不见底，早已没了厉狩的身影。
如此高度，就算是他摔下去也必死无疑，更别说一个身受重伤的炼体境小子。
但不知为何，林岳心中总有一丝不安挥之不去。那小杂种身上的秘密太多了！那吞噬生机的邪术、那坚硬诡异的碎片、还有最后那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…
他脸色变幻数次，最终冷哼一声：“就算摔不死，也绝无生还可能！此事需立刻回报家族，详查此子来历！”
他转身，身影几个闪动，消失在山林之中。必须尽快将那诡异碎片和最後出现的恐怖气息上报，这已经超出了简单的子弟被杀事件。
……
悬崖之下，云雾深处。
厉狩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急速下坠，意识因为重伤和脱力已经开始模糊。
右肩的血洞仍在不断流失鲜血，失血过多带来的冰冷感蔓延全身。
要死了吗…
就这样结束了吗…
不甘心…好不甘心…
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之际，怀中那块再次恢复冰凉的令牌，忽然又微微震动了一下，散发出一圈极其微弱的乌光，如同蛋壳般将他笼罩。
下坠的速度，似乎…减缓了一丝？
噗通！
重重砸入某种冰冷的液体中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
冰冷、刺骨的冰冷，将厉狩从昏迷中冻醒。
他艰难地睁开眼睛，眼前一片模糊，浑身如同散架般剧痛，尤其是右肩，更是传来钻心般的疼痛。
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处浅滩上，半边身体浸在冰冷刺骨的溪水中。四周是陡峭的崖壁，抬头只能看到一线灰蒙蒙的天空。这里似乎是崖底的一条溪流。
我还活着？
厉狩心中涌起一股劫後余生的庆幸。他挣扎着想要坐起，却牵动了伤口，顿时疼得冷汗直冒。
右肩那个被洞穿的血洞依旧触目惊心，虽然不再流血，但边缘血肉模糊，筋骨受损严重，这条手臂几乎废了。身上还有无数擦伤撞击的痕迹。
伤势极重！而且体内元力几乎耗尽，那丝青狼血脉也变得黯淡无光。
他艰难地挪动身体，远离溪水，靠在一块相对干燥的岩石後，剧烈地喘息着，每一次呼吸都扯动全身伤痛。
必须尽快疗伤！否则就算不被林家找到，也会因为伤重而死在这崖底！
他尝试运转《青狼诀》，但元力枯竭，经脉也多处受损，运行起来艰涩无比，效果微乎其微。
怎麽办？
厉狩的目光，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枚掉落在不远处溪边的黑色碎片上。
吞噬…只有吞噬，才能快速恢复！
可是这崖底，除了乱石和溪水，哪有什麽活物？
难道刚活下来，又要绝望地死在这里？
就在他心绪低沉之际，溪流上游方向，隐隐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！
厉狩心中一凛，立刻屏住呼吸，强忍剧痛，将身体缩进岩石的阴影里，眼神警惕地望了过去。
只见两名穿着灰色劲装、身背药篓、手持药锄的男子，正沿着溪流向下走来，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，似乎在寻找什麽药材。
“师兄，这鬼愁涧底下真的能有‘阴凝草’吗？这地方又阴又冷，瘴气还重。”一个年轻些的男子抱怨道。
“闭嘴！小心找！长老炼制‘寒阴丹’就差这一位主药了！听说这涧底以前是古战场，死气重，最容易孕育这种阴寒属性的灵草。”年长些的师兄低声呵斥，“仔细点，别错过了！”
两人逐渐靠近厉狩藏身的区域。
厉狩的心提了起来。这两人气息不弱，大约在炼体境二重左右，若是平时，他随手就能解决。但现在…
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两人，尤其是那个年长的师兄，体内的气血似乎更加旺盛一些。
一个疯狂的念头再次涌上心头。
杀了他们！吞噬他们！就能恢复！
但风险极大！以他现在的状态，一旦失手…
那两名药师并未发现厉狩，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溪边和崖壁的植被上。
“师兄！快来看！这边好像有血迹！”年轻药师突然指着厉狩刚才趴过的浅滩叫道。
年长药师立刻警觉起来，快步走过去，蹲下身查看：“确实是血！还是新鲜的！这鬼地方怎麽会有人？”
两人顿时紧张起来，握紧了手中的药锄，循着血迹和拖痕，小心翼翼地向厉狩藏身的岩石後摸来。
距离越来越近…
十步…五步…三步…
厉狩甚至能听到他们紧张的呼吸声。
他握紧了左手边一块尖锐的石头，独眼中闪烁着孤狼般的凶光，全身肌肉绷紧，积蓄着最後的力量。
就在那年长药师的脑袋刚刚探过岩石的瞬间！
厉狩动了！
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後反扑！他猛地从阴影中暴起！左手握着的尖石，用尽全身力气，狠狠砸向那年长药师的太阳穴！
事发突然，距离太近！
那年长药师根本没想到岩石後藏着人，更没想到对方如此凶悍！他只来得及偏了一下头！
砰！
尖石狠狠砸在他的耳侧！顿时头破血流，眼冒金星，惨叫一声向後倒去！
“师兄！”年轻药师大惊失色，下意识挥舞药锄砸向厉狩！
厉狩一击得手，根本不管身後袭来的药锄，合身扑上，将倒地的年长药师死死压住，张开嘴，露出白森森的牙齿，如同野兽般狠狠咬向对方的喉咙！
此时此刻，什麽技巧、什麽功法都已忘记，只剩下最原始、最血腥的搏杀本能！
“呃！！！”年长药师双眼暴凸，喉咙被咬穿，鲜血疯狂涌入厉狩口中！他徒劳地挣扎了几下，便彻底不动了。
而此时，年轻药师的药锄也重重砸在了厉狩的後背上！
咔嚓！
厉狩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，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，眼前一黑，几乎晕死过去。
但他死死咬着牙，凭藉着顽强到极点的意志力，猛地翻身，那充满野性和杀意的绿眸死死盯住了年轻药师！
那年轻药师看着师兄惨死的模样，又看到厉狩满嘴鲜血、状如恶鬼的样子，早已吓得肝胆俱裂，哪里还敢再战，怪叫一声，丢掉药锄，转身就连滚爬地沿着溪流向上游疯狂逃去！
厉狩没有去追，也根本无力去追。
他趴在地上，剧烈地咳嗽着，每一次咳嗽都带着血沫。後背传来难以形容的剧痛，恐怕脊椎都受到了损伤。
但他顾不上这些，挣扎着爬回那年长药师的屍体旁。
看着那温热的屍体，感受着口中残留的血腥味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饥渴和暴戾彻底主宰了他的意识。
他伸出颤抖的左手，捡起就掉落在不远处的那枚黑色碎片，然後，狠狠地、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疯狂，刺入了屍体的心口！
“给我…力量！！”
吞噬，再次发动！
熟悉的吸力传来，虽然因为他重伤虚弱，吸力似乎也减弱了不少，但那股属於炼体境二重修士的生命精华和元力，依旧如同甘泉般涌入他乾涸濒死的身体！
“啊啊啊——！”厉狩发出压抑的低吼，身体剧烈抽搐着，伤口处传来难以忍受的麻痒和剧痛交织的感觉！
断裂的骨骼在蠕动对接！破碎的内脏在修复！枯竭的元力在迅速恢复、壮大！甚至连右肩那个恐怖的血洞，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肉芽！
过程依旧痛苦，却带来了生的希望！
当吸力停止时，那药师的屍体也已乾瘪。
厉狩瘫倒在地，大口喘息，浑身被汗水和血水浸透。虽然依旧虚弱，但体内的伤势竟然好了大半！後背的剧痛减轻许多，右肩虽然还未完全恢复，但已能轻微活动。元力恢复了约莫三四成，那丝青狼血脉也重新焕发微光。
他挣扎着坐起，看着自己的左手，感受着体内重新流淌的力量，一种无比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。
又一次…依靠杀戮和吞噬活了下来。
这条路，充满血腥，无法回头。
他休息了片刻，恢复了一些力气。在那药师的屍体上翻找起来，找到一个小小的药瓶，里面有几颗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疗伤药丸，还有一些采集的药草和十几枚灵铢。
他将药丸吞下，清凉药力化开，进一步滋润着伤处。然後将灵铢和有用的药草收起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站起身，看了一眼年轻药师逃跑的方向，又看了看这阴森恐怖的崖底。
必须尽快离开这里。那个逃走的药师很可能会带人回来。
他捡起黑色碎片，辨认了一下方向，拖着依旧有些虚弱的身体，沿着溪流，向着下游艰难走去。
脚步踉跄，却异常坚定。
崖底求生，浴血而行。这无尽的杀戮与吞噬之道，他只能继续走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