闹钟在清晨六点准时响起时，林砚的眼皮重得像灌了铅。
昨晚回到出租屋，她几乎是瘫倒在床边的。沾满颜料的裤子被扔在角落，背包随意丢在地上，里面残存的画稿硌得她后背发疼，可她连整理的力气都没有。闭眼之前，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城管突袭的混乱场面 —— 被踩脏的画稿、打翻的颜料盒、顾晏辰那道带着轻视的目光，像一根根刺，扎得她辗转难眠。
挣扎着坐起身，窗外的天刚蒙蒙亮，灰蓝色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，给房间镀上一层清冷的色调。林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，低头瞥见床底下散落的画稿，心里又是一阵抽痛。
她爬下床，蹲在地上一张张捡起那些幸存的作品。大部分明信片和书签都完好无损，只是边缘沾了些灰尘，可那几张被颜料浸湿、被脚印踩脏的画稿，已经彻底无法修复了。其中一张是她画了三个晚上的 “老火车站”，线条细腻，色彩温润，原本是打算作为 “城市记忆” 系列的主打款，现在却成了一团模糊的色块。
林砚拿着那张报废的画稿，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干涸的颜料，眼圈又红了。这不仅仅是一张画，更是她对文创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期许，如今却毁于一旦。
“要不，还是算了吧？”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冒出来，“摆摊又累又不稳定，还可能被城管抓，不如听妈妈的话，找个稳定的工作，至少不用这么委屈自己。”
这个念头一旦出现，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。她打开手机，看着招聘软件上那些 “稳定”“五险一金” 的岗位，心里动摇了。
可就在她准备投递简历的时候，手指无意间划过相册里那些曾经获奖的画稿，想起了大学时在文创市集收到的那句 “你的画有温度”，想起了昨天那个中年大叔说的 “坚持下去，你的画很有价值”，想起了自己蹲在夜市角落，看着第一张卖出的明信片时的喜悦。
这些片段像一束束微光，穿透了此刻的迷茫。林砚深吸一口气，删掉了刚编辑好的简历。
不行，不能就这么放弃。
她已经走了两步，不能因为一次城管突袭就退缩。那些困难和委屈，都是创业路上必经的考验。如果现在放弃，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。
林砚擦干眼泪，开始整理画稿。她把完好的明信片和书签分类放好，又拿出几张空白画纸，决定今天补画几张新的作品。她坐在书桌前，拿起画笔，笔尖落在画纸上的那一刻，心里的烦躁和焦虑渐渐平复下来。
画画是她的初心，也是她最擅长的事情。只要握着画笔，她就觉得自己还有力量，还有希望。
她画的依旧是 “城市记忆” 系列，这次选的是巷口的老槐树。铅笔勾勒出粗壮的树干和繁茂的枝叶，水彩晕染出深浅不一的绿色，再点缀上几朵白色的槐花，画面瞬间变得清新灵动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仿佛能让人闻到槐花的清香。
不知不觉，两个小时过去了，林砚画好了三张新的明信片和两张书签。看着这些新鲜出炉的作品，她的心情好了许多。她又找了一个干净的塑料盒，把颜料和画笔小心翼翼地装进去，避免再次打翻。
收拾妥当，林砚背上背包，走出了出租屋。清晨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，吹在脸上，让她清醒了不少。她抬头看了看天，太阳已经升起来了，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，驱散了清晨的清冷。
今天的夜市，会不一样吗？
抵达夜市时，才下午五点。大部分摊主已经陆续进场，昨天被城管突袭后的狼藉已经被清理干净，街道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。林砚熟门熟路地找到昨天的位置，这次她特意选了一个更靠近墙角、相对隐蔽的地方，万一城管再来，也能更快地收拾东西。
她铺好蓝色桌布，把画稿整齐地摆好，又将那两个插着野花的矿泉水瓶放在摊位两端。经过昨天的教训，她把颜料盒放在桌子底下，用背包挡住，避免再次被打翻。最后，她拿出那张写着 “现场定制?城市记忆手绘” 的卡纸，用两块石头牢牢压住，确保不会被风吹走。
做好这一切，林砚搬了个小马扎坐下，心里既紧张又期待。她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再遇到城管，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出更多的作品，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，无论遇到什么情况，都要从容应对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夜市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。或许是位置更隐蔽，或许是昨天的城管突袭让大家心有余悸，今天林砚的摊位前，驻足的人比昨天少了很多。偶尔有人路过，也只是匆匆瞥一眼，便转身离开了。
林砚的心里有些失落，但她没有像昨天那样焦虑。她拿出速写本，开始在摊位前现场画画。她选了一个简单的巷口场景，笔尖在画纸上快速滑动，专注的神情吸引了几个路人的目光。
“这姑娘画得真认真。”“画得挺好看的，就是价格有点贵。”“是啊，15 块一张，还是有点舍不得。”
路人的议论声传入林砚的耳朵里，她没有抬头，依旧专注地画着。她知道，真正懂她作品的人，自然会愿意为这份原创和用心买单。
旁边的李姐看着她半天没开单，又开始冷言冷语：“我说小姑娘，你这倔脾气真该改改。昨天被城管吓得够呛，今天还敢来？我看你这生意，再过几天就得黄。”
林砚没有理会李姐的嘲讽，依旧画着自己的画。她知道，和李姐争辩没有意义，只有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，才是最有力的反驳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夜市街口 —— 是昨天那个抄袭她 “城市记忆” 系列的王磊。他手里拿着一叠印刷精美的明信片，走到林砚旁边的空位，开始布置摊位。
王磊看到林砚，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：“哟，这不是林大设计师吗？昨天被城管追得挺狼狈啊，今天还敢来？”
林砚皱了皱眉，没有说话。她不想和这种人浪费时间。
王磊却不依不饶，故意把自己的摊位往林砚这边挪了挪，将印刷的明信片摆得格外显眼：“你看我这明信片，5 块钱一张，和你画的差不多，还比你便宜。你说你，费那劲手绘干嘛？不如像我一样，找厂家批量生产，又轻松又赚钱。”
他的话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，有人拿起王磊的明信片翻看，又对比了一下林砚的手绘作品，果然被低价吸引，纷纷围到王磊的摊位前。
“这个 5 块钱一张，真便宜。”“看起来和手绘的差不多，买这个划算。”“给我来两张。”
看着王磊的摊位前渐渐热闹起来，而自己的摊位依旧冷冷清清，林砚的心里像被堵住了一样难受。王磊的明信片虽然图案和她的 “城市记忆” 系列相似，但线条僵硬，色彩呆板，完全没有手绘的温度和细腻。可在低价面前，这些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。
李姐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，时不时还帮王磊吆喝两句：“大家快来看看啊，5 块钱一张的城市明信片，便宜又好看！”
林砚的拳头紧紧攥着，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。她想上前揭穿王磊的抄袭行为，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。没有证据，没有法律保护，就算说了，也未必有人相信。
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客被王磊的低价吸引，心里充满了无力感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，转眼就到了晚上八点。林砚的摊位依旧一笔生意都没有做成，而王磊已经卖出了几十张明信片，脸上笑得合不拢嘴。
“怎么样，林大设计师？” 王磊得意地瞥了林砚一眼，“我说过，在夜市里，低价才是王道。你那套原创手绘，根本行不通。”
林砚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她不能被王磊影响，不能放弃自己的原则。她相信，总有一天，大家会看到手绘的价值，会认可她的作品。
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，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，是妈妈发来的微信：“砚砚，今天怎么样？要不要妈妈给你打点钱？你一个人在外打拼，别太委屈自己。”
看着妈妈的消息，林砚的心里暖暖的。她回复道：“妈，不用，我有钱。今天生意还行，您放心吧。”
挂了电话，林砚的心里重新燃起了斗志。她不能让妈妈担心，也不能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得逞。她要坚持下去，一定要坚持下去。
她拿出速写本，换了一张新的画纸，开始画一幅更复杂的场景 —— 老街上的茶馆。她想，或许是自己之前的作品太简单了，吸引不了顾客的注意。这次，她要画一幅更有细节、更有故事感的作品。
笔尖在画纸上快速滑动，茶馆的门窗、门口的幌子、坐在门口喝茶的老人，一个个细节被细腻地勾勒出来。她用水彩轻轻晕染，暖黄色的光线洒在茶馆的墙壁上，营造出一种温馨、怀旧的氛围。
越来越多的路人被她的画吸引，围了过来。
“哇，这幅画好有感觉，像老照片一样。”“她画得好细腻啊，连老人脸上的皱纹都画出来了。”“这个茶馆我好像去过，在老城区那边，现在已经拆迁了。”
议论声越来越大，林砚的心里既紧张又兴奋。她没有抬头，依旧专注地画着，希望能通过这幅画，让更多人感受到 “城市记忆” 的魅力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温柔的女声在摊位前响起：“你好，请问…… 能定制吗？”
林砚的笔尖一顿，猛地抬起头。
站在摊位前的是一对年轻情侣，女孩穿着浅色的连衣裙，扎着低马尾，看起来温柔文静；男孩穿着白色的 t 恤和牛仔裤，阳光帅气。女孩的手里拿着一张林砚画的 “老槐树” 明信片，眼神里带着期待。
“能！当然能！” 林砚连忙点头，声音有些激动，“你想定制什么样的？是城市风景，还是人物肖像，或者是其他的？”
女孩笑了笑，指了指身边的男孩，说道：“我们想定制一幅手绘，画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公园。那个公园在郊区，现在已经重新规划了，我们想把它画下来，留作纪念。”
“好啊！” 林砚心里一阵狂喜，“你们能跟我说说公园的样子吗？比如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，或者你们印象最深的场景。”
女孩和男孩你一言我一语地描述起来：“公园里有一个小湖，湖边有一排柳树。”“还有一个红色的小亭子，我们当时就坐在亭子里聊天。”“湖边还有一片油菜花田，我们去的时候正好开花，特别好看。”
林砚认真地听着，时不时点点头，手里的铅笔已经开始在画纸上快速勾勒起来。她根据情侣的描述，先画出了小湖、柳树和红色的小亭子，再在湖边添上一片金黄的油菜花田。线条流畅，构图饱满，很快，一个清新美丽的公园场景就出现在画纸上。
“大概是这样，你们觉得怎么样？” 林砚把速写本递给情侣看。
女孩和男孩凑在一起，仔细地看着画稿，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。
“太像了！” 女孩激动地说，“就是这个样子，尤其是这个小亭子，和我们记忆中的一模一样。”
“连油菜花田都画出来了，太厉害了！” 男孩也忍不住称赞道。
林砚的心里暖暖的，能得到顾客的认可，是她最开心的事情。“那我现在开始上色，大概半个小时就能画好。”
“好，我们等你。” 情侣找了个地方坐下，耐心地等待着。
周围的路人也围了过来，看着林砚上色。她先用淡黄色的水彩晕染油菜花田，再用浅绿色描绘柳树的枝叶，用深蓝色涂抹小湖的湖水，最后用红色给小亭子上色。每一笔都小心翼翼，色彩搭配和谐，画面渐渐变得生动起来。
“这姑娘不仅画得好，还这么有耐心。”“这种定制手绘真有意义，比买现成的明信片有价值多了。”“我下次也想定制一幅，画我老家的房子。”
听着路人的称赞，林砚的心里充满了成就感。她知道，自己的坚持没有错，手绘的价值，终究会被人看到。
半个小时后，这幅定制手绘终于完成了。林砚把画纸晾干，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透明的相框里，递给情侣：“好了，你们看看，喜欢吗？”
女孩接过相框，仔细地看着，眼泪突然掉了下来。“太喜欢了，谢谢你，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。” 她转身对男孩说，“你看，我们的回忆，永远都在这幅画里了。”
男孩轻轻擦去女孩脸上的眼泪，对林砚说：“谢谢你，画得非常好。多少钱？”
“双人定制加相框，一共 100 块。” 林砚说道。
男孩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，扫码付了钱。“以后我们有朋友要定制手绘，一定推荐给你。” 他拿出手机，“能不能加个微信？后续有需要的话，方便联系你。”
“好啊！” 林砚连忙拿出手机，和男孩互加了微信。
情侣抱着相框，开开心心地离开了。临走前，女孩还回头对林砚说了一句：“加油，你的画真的很棒！”
看着他们的背影，林砚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这是她接到的第一笔定制订单，不仅赚到了钱，更重要的是，她证明了自己的能力，找到了创业的突破口。
周围的路人也纷纷围了过来，询问定制的价格和流程。
“我想定制一幅我家孩子的肖像，多少钱？”“能画宠物吗？我家有只猫，想把它画下来。”“我想定制一幅我们公司的团建合照，可以吗？”
林砚一一耐心地解答着大家的问题，心里既紧张又兴奋。她没想到，一句 “能定制吗”，竟然点亮了她的黑夜微光，让她的摊位瞬间变得热闹起来。
就在这时，她注意到王磊正站在不远处，眼神阴鸷地看着她的摊位，脸上带着嫉妒和不甘。林砚的心里咯噔一下，她知道，王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，接下来，他可能会使出更过分的手段来打压她。
但林砚没有害怕。经历了城管突袭和低价竞争，她已经变得更加坚强和勇敢。她相信，只要她坚持原创，用心做好每一幅画，就一定能赢得顾客的认可，在夜市里站稳脚跟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继续热情地接待着前来咨询的顾客。摊位前的人越来越多，大家都被她的手绘作品和定制服务吸引，甚至有人已经开始预约订单。
林砚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，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。她知道，这只是一个开始，后面还有很多困难在等着她，但她已经找到了方向，也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。
而此刻，夜市街口的一辆黑色迈巴赫里，顾晏辰正看着窗外。他今天是来跟进夜市文旅项目的细节，车子刚停在街口，他就看到了林砚的摊位前围满了人。
女孩站在摊位后，热情地和顾客交流着，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，和昨天那个蹲在公交站里狼狈哭泣的模样判若两人。阳光透过夜市的灯光洒在她身上，让她看起来格外耀眼。
顾晏辰的眉头微微皱起。他没想到，这个昨天还在哭哭啼啼的摆摊姑娘，今天竟然能把生意做得这么红火。他的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，是好奇，还是别的什么？他自己也说不清。
“顾总，我们该进去了。” 助理提醒道。
顾晏辰收回目光，淡淡地说了一句：“再等五分钟。”
他想看看，这个倔强的姑娘，到底能创造出什么样的奇迹。
而林砚并不知道，顾晏辰正在不远处看着她。她依旧专注地接待着顾客，手里的画笔不停地挥动着，描绘着一个个美好的画面，也描绘着自己的未来。
只是她不知道，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。王磊已经暗中联系了几个夜市里的 “老摊主”，打算明天联合起来，用更卑劣的手段挤占她的摊位，甚至毁掉她的画稿。
同时，顾晏辰的出现，也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。他对林砚的好奇，会不会变成新的冲突？他会不会因为项目的原因，对林砚的摊位做出不利的决定？
夜色渐浓，夜市的灯光依旧璀璨。林砚的摊位前依旧人声鼎沸，她的心里充满了希望和憧憬。她以为，自己终于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，却不知道，真正的挑战，才刚刚开始。
当她忙完最后一笔订单，收拾摊位准备回家时，无意间瞥见了夜市街口的那辆黑色迈巴赫。虽然看不清里面的人，但她总觉得，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她。
是错觉吗？
林砚摇了摇头，背着沉甸甸的背包，转身走向公交站。她的脚步轻快，心里充满了对明天的期待。
而迈巴赫里的顾晏辰，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。
这个摆摊姑娘，似乎比他想象中，要有趣得多。
他不知道，这份 “有趣”，将会在不久的将来，变成深深的欣赏和牵挂，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她放下所有的骄傲和偏见，不离不弃。
而林砚也不知道，她和顾晏辰的下一次相遇，将会以一种更加意外的方式发生，彻底改变她的人生轨迹。
黑夜中，城市的灯光闪烁，仿佛在预示着，一场关于梦想、坚持和爱情的故事，才刚刚拉开序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