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慕白衣的“教学”，定在了三日后的午后，地点就在雾隐峰临水的一处听雨轩。
这日天光晴好，湖面波光粼粼，岸边垂柳依依。
听雨轩四面通透，挂着竹帘，微风拂过，带来阵阵水汽与花香。
江雾故意迟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。
江雾到的时候，慕白衣已经端坐在轩中，膝上放着那支碧绿玉笛“碧海潮生”，
月白的长袍一丝不苟，神情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，只是若仔细看去，便能发现他挺直的脊背比平日更僵硬几分，
垂眸看着笛身的目光，也带着不易察觉的专注……与等待。
听到脚步声，慕白衣抬起头。
江雾今日穿得格外招摇。
一身绯红洒金的广袖长袍，衣摆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缠枝牡丹，开得热烈而跋扈。
墨发并未完全束起，一半用一根红玉簪松松挽着，另一半如墨瀑般披散在肩头，与他白皙的肤色、秾丽的五官形成极致对比。
江雾唇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，眼尾微挑，步步生莲般走来，仿佛将世间所有的浓墨重彩都汇聚于一身，
瞬间将这清雅的听雨轩映照得活色生香。
慕白衣握着玉笛的手指几不可见地收紧，
冰泉般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出那抹灼眼的红色，
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，激起无声的涟漪。
“让慕老师久等了。”江雾的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慵懒沙哑，
他径自走到慕白衣对面的蒲团坐下，动作间，宽大的袖摆有意无意地拂过慕白衣放在膝上的手背。
那丝绸冰滑的触感一掠而过，却像羽毛般轻轻搔刮在慕白衣的心尖上。
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，喉结滚动了一下，才低声道，“无妨。”
“那便开始吧。”江雾单手支颐，另一只手随意地伸向那支碧海潮生笛，“这笛子，该怎么拿？”
他明知故问。
原主再废物，基本的乐理常识还是有的。
慕白衣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、白皙修长的手伸向玉笛，指尖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。
他沉默了一下，终究还是伸出手，准备示范正确的持笛姿势。
然而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笛身，教导江雾如何摆放手指时，江雾却像是突然失了耐心，或者纯粹是想捣乱，
细白的手腕一翻，指尖竟直接碰到了慕白衣正准备指导他的手指！
微凉细腻的触感，从指尖相触的地方猛地传来，带着一种过电般的酥麻。
慕白衣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，猛地缩回！
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丝微风。
江雾仿佛毫无所觉，反而就着刚才触碰的姿势，笨拙地、错误地握住了玉笛，
还抬起头，用那双无辜又勾人的桃花眼望着慕白衣，语气带着点抱怨，
“这东西怎么这么难拿？慕老师，你倒是好好教啊？”
他这副模样，活脱脱一个被娇惯坏了、学习不用心还反过来怪老师的学生。
可偏偏配上他那张脸，那眼神，那语气，让人生不起气来，反而……只想将他揽入怀中，好好“教导”一番。
慕白衣的呼吸明显乱了一瞬。
他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陌生情潮，深吸一口气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，“持笛需稳，手指放松，自然弯曲……”
他再次伸出手，这一次，速度放慢了许多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，虚虚地悬在江雾的手上方，隔空指点着每一个手指应该放置的位置，却不敢再真正触碰。
江雾心中暗笑，觉得这冰块脸强自镇定的模样有趣极了。
他故意按照慕白衣说的去做，却总是“不得要领”，手指不是放错了孔，就是力度不对。
在一次“纠正”中，他的小指再次“无意地”擦过了慕白衣悬空指导的拇指指腹。
这一次，慕白衣没有立刻缩回手，只是那悬空的手指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，指尖微微蜷缩。
他垂下眼帘，浓密的长睫掩盖住眸底翻涌的暗色，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沙哑，“……这里，要这样。”
他几乎是咬着牙，才维持住表面的平静。
江雾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和那紧绷的下颌线，知道这人的冷静自持正在被自己一点点瓦解。
他见好就收，终于“勉为其难”地摆出了一个还算正确的持笛姿势。
“然后呢？怎么吹？”他抬起眼，淡色的唇瓣微微嘟起，对着笛孔，做出要吹奏的样子。
那饱满水润的唇，距离碧绿的笛孔只有寸许，气息似乎已经拂了上去。
慕白衣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双唇上，看着它们抵在笛孔边缘，想象着气息涌入笛管，发出声音的景象……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窜遍全身，让他口干舌燥。
身下的异样更甚，幸得长袍遮掩，
慕白衣猛地别开脸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，“气息要平稳，不可过于急促……”
他开始讲解吹奏的基本要领，语速比平时快了些许，
试图用专业知识掩盖内心的波澜。
江雾看似认真地听着，实则左耳进右耳出。
他依言尝试吹奏，结果可想而知——气息杂乱，
声音刺耳难听，如同锯木头一般。
“呜……”他吹了几下便泄了气，将笛子往旁边一放，赌气似的说道，“不学了不学了！这什么破笛子，一点都不好听！”
说着，他身体像是失去力气般，懒洋洋地朝旁边一歪，手臂“不小心”地搭上了慕白衣并拢的膝盖。
隔着薄薄的月白布料，慕白衣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臂传来的、带着温热体温的重量和柔软的触感。
那感觉像是一道惊雷，瞬间劈散了他所有勉强维持的理智！
他浑身猛地一僵，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穴道，动弹不得。
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触碰的地方，那片皮肤灼热得吓人。
他甚至能闻到江雾身上那股清雅又带着点甜靡的冷香，丝丝缕缕，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鼻息，侵蚀着他的神经。
江雾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，依旧歪靠着，
甚至还将下巴搁在了自己曲起的手臂上，仰着脸看慕白衣，眨着眼睛问，“慕老师，是不是我太笨了，学不会啊？”
他的脸颊因为刚才用力吹奏而泛着健康的红晕，长睫扑闪，眼神清澈又无辜，与那秾丽妖娆的容貌形成一种极致的反差，
纯真与媚态交织，足以让任何道心坚定之人瞬间溃不成军。
慕白衣垂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，看着他依赖般靠在自己膝上的姿态，
看着他眼中那仿佛全心全意信赖着自己的光芒，
胸腔里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，几乎要撞破胸膛。
所有的清规戒律，所有的冷静自持，在这一刻，土崩瓦解。
他喉结剧烈地滚动着，几乎是用了毕生的克制力，才没有做出更逾矩的动作。
他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抬起手，不是推开江雾，
而是……轻轻地、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，落在了江雾那如墨缎般披散的长发上。
指尖陷入柔软微凉的发丝，那触感让他灵魂都在颤栗。
“……不难。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，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温柔，
“少主……天资聪颖，只是……需多加练习。”
他终究还是没舍得推开他。
江雾感受着头顶那轻柔却带着灼热温度的抚摸，心中冷笑更甚。
看，所谓的冰清玉洁，也不过如此。
白嫩的脸颊故意在慕白衣掌心蹭了蹭，像一只撒娇的猫儿，然后才慢悠悠地直起身，拉开了距离。
“真的吗？”他笑得眉眼弯弯，仿佛因为这句“夸奖”而十分开心，“那慕老师以后可要常来教我哦？”
慕白衣看着空落落的膝盖和掌心，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。
他看着江雾那明媚灿烂、却未达眼底的笑容，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游戏，一场由眼前这没心没肺的小祖宗主导的、危险的游戏。
可他，已经深陷其中，无法自拔。
“……好。”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，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。
就在这时，听雨轩外，一道压抑着剧烈情绪波动的目光，如同淬了毒的刀子，死死地钉在轩内那看似“亲密”的两人身上。
叶凡手中紧紧攥着一株刚刚采摘下来的、带着露水的灵草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他奉药老之命来雾隐峰附近寻找一种药材，却万万没想到，会看到这样一幕！
江雾……和慕白衣！
他们靠得那么近！
慕白衣的手……竟然放在他的头发上！
而江雾……他竟然对着慕白衣笑得那样……好看！
一股比噬灵血阵反噬时更强烈的痛苦和嫉妒，如同岩浆般瞬间吞噬了叶凡的理智！
他死死咬着牙，口腔里弥漫开一股血腥味，才勉强没有冲进去将那碍眼的一幕撕碎！
他猛地转身，如同受伤的野兽般，踉跄着逃离了这里。
胸口的丝帕烫得他心口发疼，一个疯狂而黑暗的念头，在他脑海中疯狂叫嚣——
等着吧……
很快了……
所有靠近你的人……都该死！
而听雨轩内，江雾似乎感应到了什么，目光随意地朝轩外扫了一眼，却只看到晃动的竹影。
他不在意地收回目光，重新拿起那支碧海潮生笛，对着慕白衣，露出一个恶劣又迷人的笑容，
“慕老师，我们继续？”
慕白衣看着他那双仿佛能吸人魂魄的桃花眼，认命般地闭了闭眼，
再睁开时，眸中只剩下了一片深沉的、再无挣扎的暗色。
“好。”
他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他不再是那个超然物外的慕长老。
他只是……沉溺于这场华丽幻梦中，甘之如饴的囚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