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，将老城区的轮廓晕染得模糊不清。只有远处拆迁工地几盏临时拉起的碘钨灯，投射出惨白而刺眼的光束，切割开浓重的黑暗，照亮了飞舞的尘埃和一张张激动或狰狞的面孔。
空气中弥漫着尘土、汗臭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。
罗师傅一马当先，脚步落地无声，却快得惊人，那根齐眉短棍在他手中仿佛没有重量。陈谨和那个叫小王的快递员紧随其后，三人如同利箭般射入混乱的现场。
场面一片狼藉。几个穿着老旧汗衫、一看就是老街坊的老人倒在地上呻吟，脸上带着淤青，身边散落着砖块和木棍。七八个穿着黑色紧身t恤、露出花花绿绿纹身的壮汉，手里提着明晃晃的钢管和棒球棍，正围在一栋摇摇欲坠的破旧二层小楼前。一个头发花白、身形佝偻的老者死死挡在门口，他身后隐约可见一张简陋的木板床，上面似乎躺着一个人。
“刘老头，别给脸不要脸！这地儿征了，合同早就签了！再不让开，别怪兄弟们把你和你那病痨鬼孙女一起请出去！”一个戴着金链子、脸上有疤的混混头子，用钢管指着老人，唾沫横飞。
“签……签什么合同！我从来没签过！这是我祖宅！我孙女病成这样，你们这是要我们的命啊！”刘老头声音颤抖，却寸步不让。
“敬酒不吃吃罚酒！动手，把门给我砸开！”刀疤脸狞笑一声，挥手示意。
两个混混提着钢管就朝木门冲去。
“住手！”
一声低喝，如同闷雷在场中炸响。罗师傅身影一闪，已然挡在了门前，齐眉棍斜指地面，昏黄的灯光下，他那张平日看起来有些颓废的脸，此刻却如罩寒霜，眼神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。
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混混们动作一滞。
刀疤脸眯起眼睛，打量着罗师傅和他身后的陈谨、小王，嗤笑道：“我当是谁，原来是百炼武馆的罗瘸子？怎么，不在你那破武馆等死，跑这儿来充好汉了？识相的赶紧滚，不然连你一起收拾！”
“罗师傅！”刘老头看到救星，声音带着哭腔。
罗师傅没有理会刀疤脸的叫嚣，目光扫过地上受伤的街坊，最后定格在刀疤脸身上，声音冰冷：“黑蛇的人，现在越来越下作了。对老人孩子下手，你们老大‘黑蛇’知道吗？”
“少他妈废话！上！”刀疤脸被罗师傅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，恼羞成怒，一挥手，七八个混混立刻挥舞着家伙围了上来。
战斗瞬间爆发！
罗师傅不退反进，齐眉棍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黑色的旋风。“啪！啪！啪！”几声清脆短促的爆响，冲在最前面的三个混混手腕剧痛，钢管“哐当”落地，捂着手腕惨叫后退，显然是被棍子精准地抽中了关节。
他步伐灵动，在狭窄的空间里腾挪闪避，棍影翻飞，每一次出手都狠辣精准，专打关节、软肋，绝不浪费半分力气。那些看似凶猛的钢管、棒球棍，往往还没碰到他的衣角，就被格开或者被更快的棍影击中要害。
陈谨看得心惊肉跳，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真正的、毫不留情的搏杀。罗师傅的动作没有一丝花哨，简洁、高效，充满了实战的暴力美学，与他想象中的武术截然不同，却更让人震撼。
“小子！看什么看！护住刘老和他孙女！”罗师傅一声低喝，棍子架开一根砸向小王后脑的钢管，反手一戳，正中那混混的腋下，对方顿时如遭电击，半边身子瘫软下去。
陈谨一个激灵，猛地冲到门口，和刘老头一起挡在床前。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、瘦弱不堪的小女孩，约莫七八岁，此刻正睁着惊恐的大眼睛看着外面。
一个混混见罗师傅勇猛，眼珠一转，提着钢管就朝看起来最好欺负的陈谨冲来。
“小逼崽子，滚开！”
钢管带着风声，朝着陈谨的脑袋狠狠砸下！
危急关头，陈谨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儿时被老拳师逼着练习的那些早已模糊的呼吸法门和发力姿势，以及昨晚在黑拳场上生死一线的本能，猛地被激发出来！
他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，气息并非仅仅沉入肺部，而是仿佛顺着某种独特的轨迹，瞬间沉坠至小腹，同时腰胯微拧，双腿如同老树盘根般稳稳扎在地上，不闪不避，右拳如同炮弹般由下至上猛然崩出！
这一拳，毫无章法，却快得惊人！而且在出拳的瞬间，他全身的肌肉仿佛被那口独特的气息瞬间拧成一股绳，爆发出远超他平时身体素质的力量！
“砰！”
拳头后发先至，狠狠地砸在了混混的手腕上！
“咔嚓！”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。
“啊——！”那混混发出杀猪般的惨叫，钢管脱手飞出，他抱着明显变形的手腕跪倒在地，痛得浑身抽搐。
陈谨自己也愣住了，他看着自己的拳头，上面沾着一点对方的血，关节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，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置信。刚才那一瞬间，他感觉身体里仿佛有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“气”或者“力”，被调动了起来，虽然生涩，却狂暴！
这一拳的动静，甚至让混战的双方都出现了瞬间的停滞。
罗师傅眼中精光爆射，看向陈谨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……狂喜！没错，就是狂喜！
“好！龙象初鸣，劲发如崩！果然没错！”他大喝一声，手中齐眉棍使得更加凌厉，瞬间又放倒两人。
刀疤脸见势不妙，这罗瘸子比传说中还难缠，而且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子邪门得很，一拳就废了他一个手下。他眼神一狠，从后腰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！
“罗瘸子，这是你逼我的！”
刀疤脸怒吼着，合身扑上，匕首直刺罗师傅心口！动作狠辣，显然是练过的，比那些普通混混强了不止一筹。
罗师傅棍子一横，精准地格开匕首，但刀疤脸另一只手却趁机一拳捣向罗师傅肋部。罗师傅似乎旧伤在身，身形微微一滞，闪避慢了一线。
“嗤啦！”
虽然避开了要害，但肋部的衣服还是被匕首划开一道口子，鲜血瞬间沁了出来。
“罗师傅！”小王惊呼。
陈谨心头一紧，想也没想，抓起地上一块半截砖头，体内那股微弱的气流再次下意识运转，手臂猛地甩出！
砖头如同投石机抛出的石弹，带着凄厉的破空声，精准地砸向刀疤脸的后脑！
刀疤脸听到风声，吓得魂飞魄散，慌忙偏头躲避。
“嘭！”
砖头擦着他的耳朵飞过，重重砸在后面的砖墙上，竟然直接嵌了进去，碎屑纷飞！
这一下，彻底吓破了刀疤脸的胆。他捂着流血的耳朵，惊恐地看了一眼嵌进墙里的砖头，又看了看眼神冰冷的罗师傅和那个邪门的少年，再也顾不得手下。
“撤！快撤！”
他怪叫一声，第一个连滚爬爬地冲向黑暗。剩下的混混见老大都跑了，也赶紧搀扶起受伤的同伴，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现场。
现场瞬间安静下来，只剩下受伤街坊的呻吟和远处传来的狗吠。
小王赶紧上前查看罗师傅的伤势：“罗师傅，您没事吧？”
“皮外伤，不碍事。”罗师傅摆摆手，目光却一直灼灼地盯着陈谨，那眼神，仿佛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。
陈谨被看得有些不自在，刚才爆发后的虚弱感也开始涌现，他喘着粗气，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拳头和墙上那块触目惊心的砖头，心潮澎湃。这就是……力量？
“小子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罗师傅走到他面前，声音不再冰冷，反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。
“陈谨。”
“陈谨……”罗师傅重复了一遍，点了点头，“好！从今天起，你不用交学费了。”
陈谨一愣。
罗师傅指了指墙上那块砖，又指了指那个还在地上哀嚎、手腕被打断的混混：“你那一拳，那一砖，比什么学费都管用。我罗洪说话算话！”
他顿了顿，看着陈谨，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：“你刚才用的，虽然只是最粗浅的发力，但根基，绝对是‘龙象般若功’！这门功法刚猛无俦，练到高深境界，据说有龙象之力，搬山填海！只是早已失传……教你那人，没告诉你名字？”
陈谨茫然摇头：“是一位老拳师，他只说是强身健体的笨法子。”
“笨法子……”罗洪苦笑一声，眼神复杂，“若这是笨法子，那世上九成九的功法都该扔进垃圾堆了。你这根基打得……虽然粗糙，但方向没错，只是缺了后续的引导和系统的锤炼，明珠蒙尘啊！”
他拍了拍陈谨的肩膀：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。小王，你帮忙照看一下刘老和街坊，叫个车送他们去诊所看看伤。陈谨，你跟我回武馆。”
……
回到那间破旧的百炼武馆，气氛已然不同。
罗洪简单处理了一下肋部的伤口，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，给陈谨倒了一杯浑浊的凉茶。
“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。”罗洪坐在藤椅上，目光恢复了平时的沉静，但看着陈谨时，依旧带着审视和惊叹，“我先告诉你，我为什么能认出‘龙象般若功’。”
他端起自己的茶杯，抿了一口，眼神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，仿佛陷入了回忆。
“我这一脉，传承自北地‘镇岳武馆’，祖上也曾阔过。馆中秘传的典籍里，就有关於‘龙象般若功’的只言片语记载，尤其对其筑基阶段的‘内息搬运，筋骨自鸣’的特征描述得非常详细。这门功法至刚至阳，威力绝伦，但修炼艰难，对资质要求极高，加之传承隐秘，早在百年前那场动乱中就断了根，我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，没想到……”
他看向陈谨，叹了口气：“没想到，在你身上看到了痕迹，虽然很淡，但那股独特的‘意’和发力时筋骨细微的共鸣，错不了。教你那人，绝对是个高人，哪怕他只懂筑基篇，也绝非泛泛之辈。”
陈谨心中震动，没想到爷爷随便找的老拳师，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。他犹豫了一下，将老拳师的情况简单说了说。
罗洪听完，沉吟片刻：“隐世高人，多半如此。你运气不错，打下了这万金难求的根基。但福兮祸所伏，你这根基现在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，空有潜力，却无法发挥，甚至可能因为不得其法而伤及自身。你昨晚打黑拳，今天仓促发力，是不是感觉脏腑有些隐痛，手臂经脉也有些胀涩？”
陈谨一惊，连忙点头。他之前还以为是自己锻炼过度。
“这就是了。龙象般若功霸道无比，没有正确的内息引导和对应的锻体法门，强行催谷力量，无异于饮鸩止渴。”罗洪神色严肃，“你想不想……真正踏上武道之路？”
陈谨的心脏砰砰直跳。今天经历的一切，羞辱、愤怒、无力感，以及刚才那短暂爆发带来的震撼，都在他心中点燃了一团火。
力量！他渴望力量！渴望不再被人轻视，渴望掌握自己命运的力量！
他没有丝毫犹豫，重重点头：“想！”
“好！”罗洪眼中闪过一丝赞赏，“我罗洪本事有限，镇岳武馆的传承也算不得顶尖，但指导你打好基础，让你这‘龙象筑基’不至于走入歧途，还是能做到的。至于以后你能走到哪一步，就看你的造化了。”
他站起身，走到武馆中央，示意陈谨过来。
“今晚，我先传你一套‘基础锻体十八式’，配合你原有的呼吸法，能帮你初步梳理气血，稳固根基，缓解暗伤。看好了！”
罗洪拉开架势，动作缓慢而清晰，一招一式，不仅展示动作，更详细讲解发力要点，呼吸配合，以及气血运行的细微感受。
陈谨屏息凝神，全力记忆、模仿。他发现，当自己按照罗洪教导的方式，调动那微弱的内息配合动作时，原本有些滞涩胀痛的经脉，竟然传来一丝丝清凉舒泰的感觉，疲惫的身体也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。
【检测到宿主正式接触系统性武道修炼，根基功法‘龙象般若功（残）’与教学产生深度共鸣…】
【生命体征扫描…能量分析…规则解析…】
【武道修炼辅助系统正在激活…1%…15%…】
【检测到宿主精神力波动符合标准，开始强制绑定…】
【绑定成功！欢迎使用万界武道智能辅助系统！】
一连串冰冷、毫无感情的机械提示音，如同洪钟大吕，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炸响！
陈谨的动作瞬间僵住，瞳孔骤缩！
“怎么了？”罗洪察觉到他的异常，停下动作问道。
陈谨猛地回过神，甩了甩头，那声音却消失了，仿佛只是幻觉。但他清晰地感觉到，自己的意识中，似乎多了一点什么难以言喻的东西。
“没…没什么，罗师傅，可能有点累了。”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，勉强笑了笑。
罗洪不疑有他，点点头：“嗯，初次修炼，是容易精神疲惫。今天就到这里，这十八式你回去勤加练习，尤其是呼吸配合，绝不能错！明天放学后过来，我再给你细纠。”
……
离开武馆，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，夜风一吹，陈谨才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。
刚才那声音……是幻觉吗？还是……
他尝试着在脑海中呼唤：“系统？”
没有任何回应。
但当他下意识地再次按照罗洪教导的方式，配合那独特的呼吸法运转内息时——
【指令确认。开始辅助修炼‘基础锻体十八式’…】
【检测到宿主拥有高阶根基功法‘龙象般若功（残）’，是否进行优化推演？】
【是 \/ 否】
一个泛着微蓝色、充满科技感的半透明虚拟面板，突兀地、清晰地投射在他的视网膜上！
陈谨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，呼吸骤停。
不是幻觉！
他的金手指……来了！
在经历了极致的羞辱，见识了武道的残酷与神奇之后，这个似乎来自更高维度的辅助，就这么突兀地降临了。
看着那个简洁的选项，陈谨的心脏狂跳起来。优化推演……龙象般若功？
他深吸一口气，强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激动，目光扫过周围无人注意的昏暗小巷，用意识小心翼翼地选择了——
是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