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九月的晨雾从幕阜山脉的沟壑间褪去时,大港下河谷的悬崖上还凝着露水。枯黄的竹梢在山风里沙沙摇晃,露出石洞深处藏的新土---那是赤卫队连夜加固的避弹洞。山脚下的田垄间,十几架木制风车正将稻谷卷成金黄色的暴雨,几个背着梭镖的儿童团员穿梭其间,他们的竹斗笠上还留着昨夜站岗时沾染的薄霜。
九溪河在断崖下蜿蜒成墨绿色的绶带,水面浮着零星的竹排。赤卫队长刘堂山蹲在河滩边,粗糙的手指抹过湿润的鹅卵石,青苔下的凹痕还嵌着前日拆毁的敌碉堡铁钉。对岸密林深处飘来铁器相击的声音。那是十三个铁匠的县兵工厂,正用缴获的汽车钢板锻打最后一批土雷管。河畔茅草荡里,被破倒的树干横七竖八倒伏成天然鹿砦,缠着红布条的竹签陈,在腐叶下泛着幽幽冷光。
凤凰山保卫战的筹备工作,是在极端险恶的战争环境下紧锣密鼓展开的。县委在敌强我弱、地形复杂的情况下,首先进行了周密的战略部署。依托凤凰山四周环抱、易守难攻的优势,在屏风、东木林、竹坳颈、大脑埂等关键位置分设伏兵,形成交叉火力网。为迷感敌人,各山头遍插红旗,遍燃烟火,营造主力守的假象,同时配置土铣、梭镖等冷兵器及少量枪支形成声势。
尤其是凤凰山兵工厂,加强土制手榴弹、炸药的等武器配置,确保红军、赤卫队持续作战能力。
凤凰山邹家祠堂前,三眼铳的火药正摊在竹匾里暴晒,几个缠头巾的妇人在石阶上缝补着缀满补丁的军旗。北边鹰嘴崖的险峰上,嘹望哨的青壮年轮流转动自制的木架望远镜,锈蚀的铜镜片间闪过山道上蚂蚁般的队列---那里几十公里处久市镇的运输队,正赶着骡马将咸盐和硫磺送进坳背的岩洞暮色降临时,榨油坊的灯火从漏风的木板缝溢出,照得墙上的石灰标语愈发分明:“以赤城之心,筑铁壁铜墙。
暮色中的凤凰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,山脊轮廓被夕阳镀上一层血色。赤卫队员王三虎蹲在鹰嘴岩的哨所里,用木炭在杉木板上标记敌情……山脚下久市镇的青砖房顶,隐约晃动着戴大檐帽的人影。他压低嗓门对身后的通讯员说:“狗日的保安团在清点牲口,准明儿要上山了。话音未落,崖下突然传来竹筒“咔咔的脆响,那是交通员在传递密信。
望天宫的县兵工厂里,铁锤声整夜未歇。铁匠张驼子把烧红的铁条浸入冷水,蒸气裹着硫磺味在洞里弥漫。洞壁堆着二十几个陶罐,里面装着硝石、木炭碾成的黑火药。角落里,几个赤卫队员正用桐油浸泡麻绳,这些浸透油的绳索将被缠在竹签上,布成火阵,洞外,运输队的骡马驮着最后几担咸盐踏碎月光,马蹄铁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少的火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