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月升上天穹的时候,墨渊已经站在了队伍最前方。
我跟在他身后半步,脚踩在干裂的黑土上,每一步都带起细微尘烟。昆仑虚弟子列阵于后,兵器出鞘,灵力在空气中交织成网。北方天际被血色浸染,云层翻滚如沸水,一道暗红光柱自天而降,直落鬼族大营深处。
墨渊抬手,轩辕剑缓缓离鞘。
剑锋未动,杀气已压向四方。他目光锁定那道光柱,声音沉稳:“列三才战位,前军持盾,中军蓄势,后军护灵枢。”
我立即转身传令。脚步刚动,袖中仙缘镜忽然发烫,贴着皮肤像一块烧热的铁片。我停下动作,指尖探入袖袋将镜子取出,镜面一片漆黑,随即浮现出扭曲的黑色能量流——它们盘旋在鬼族大营上空,不断汇聚,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雏形。
这气息……我闭了闭眼,脑中闪过若水河底那场异变。河水倒流,地脉逆冲,也是这般阴冷而暴烈的波动。两者频率完全一致。
“师尊!”我快步走向墨渊,话未说完,远处大地猛然震颤。
轰——
一声巨响撕破长空,鬼族大营中央腾起黑雾,一座古钟破土而出,通体漆黑,表面刻满残缺符文。东皇钟!它悬于半空,钟口朝下,内部传出低沉嗡鸣,像是无数冤魂在嘶吼。
紧接着,黑色旋涡骤然扩张,撕开空间裂缝。几名靠前的昆仑虚弟子来不及反应,被卷入其中,身影瞬间消失。一人手中长枪掉落,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。
墨渊身形一闪,已至半空。他双手握剑,剑身爆发出刺目金光,一斩而下。剑气劈中旋涡边缘,黑雾翻腾片刻,裂口稍稍收拢。那几名弟子趁机脱出,摔落在地,脸色苍白,嘴唇发紫。
“守住阵线!”墨渊落地,声音依旧冷静,“司音,你退到后方。”
我没有动。我知道他要做什么。每一次大战开启,他总是第一个迎上去的人。可这一次,我不想再站在他身后等命令。
“这不是退守的时候。”我说,“东皇钟的能量源与若水河有关,我能查出来路。”
墨渊回头看我一眼。他的眼神很静,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。下一瞬,他在空中转身,衣袍猎猎,声音随风传来:“守好昆仑虚。”
那是传音,只有我能听见。
他不再多言,提剑直冲东皇钟所在。剑气划破血月光辉,在空中留下一道金色轨迹。黑雾涌动,数道鬼影从钟内飞出,手持长戟,面目狰狞。墨渊迎上,剑光纵横,每一击都带着破山之力。
我站在原地,手指紧紧攥住玉清昆仑扇。
扇骨冰凉,但掌心已被汗水浸湿。刚才那一眼,他说的是“守好昆仑虚”,不是“小心自身”,也不是“暂避锋芒”。他知道这一战会拖很久,也知道我必须撑住后续局面。
“布防!”我扬声下令,“二队补前阵缺口,三队封锁侧翼,灵医组接应伤员!”
弟子们迅速响应。有人受伤倒地,立刻有同门扶起;有人灵力不济,同伴便主动分出灵息支援。战线虽乱了一瞬,但很快稳住。南溟山的雷纹旗在风中猎猎作响,玄霄门的云纹刃结成剑阵,挡住了两波偷袭。
我再次取出仙缘镜。
镜面依旧映着黑色旋涡,但这一次,我试着将战衣心口的古符节律引出,与镜中影像同步。古符微光闪动,镜面忽然清晰一分——那旋涡中心,并非纯粹黑暗,而是有一道极细的裂痕贯穿其中,像是某种封印正在松动。
就在这时,地面又是一震。
鬼族大营方向传来沉重脚步声,尘土飞扬中,一道高大身影走出。黑甲覆身,肩披残破战袍,额生双角,眸光赤红如血。是擎苍!
他站在东皇钟下,一手按在钟体之上,口中念动咒语。东皇钟嗡鸣加剧,黑色旋涡再度扩大,边缘开始吞噬周围空气,连光线都被拉扯扭曲。
墨渊被三名鬼将缠住,一时无法脱身。眼看旋涡逼近前军阵地,我咬破指尖,以血为引,在扇面上画下一道镇灵符。玉清昆仑扇展开,扇面金光一闪,一道屏障凭空出现,暂时挡住吸力。
“还能撑多久?”叠风从侧翼赶来,铠甲已有裂痕,呼吸急促。
“不知道。”我盯着漩涡中心那道裂痕,“但不能再让它扩大。”
“师尊让你守后方,你站这儿算什么?”
“他让我守昆仑虚。”我看着远方墨渊的身影,“只要我还在这儿,昆仑虚就没丢。”
叠风没再说什么,只是点了点头,转身冲向左翼。
我深吸一口气,将仙缘镜贴回胸口。镜身温热,古符随之明灭。我能感觉到,它在回应战场上的某种节奏——不是东皇钟的震动,而是更深层的东西,像是大地脉动,又像是某种古老契约的苏醒。
血月高悬,杀声四起。
一名弟子被黑雾缠住手臂,整个人往漩涡里拖。我冲上前,挥扇打出一道灵刃,切断黑雾连接。那人摔倒在地,满脸惊恐。我伸手将他拉起,却被他死死抓住手腕。
“司音师兄……它在叫……”他声音发抖,“钟里面……有人在叫我……”
我没来得及回答,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。
墨渊一剑劈中东皇钟侧面,钟体剧烈晃动,黑色旋涡短暂停滞。擎苍怒吼一声,抬手打出一道血色法印,直击墨渊胸口。墨渊侧身避过要害,仍被击中肩部,身形一滞。
就在这一刻,东皇钟再次嗡鸣,旋涡重新启动,比之前更加狂暴。
我感觉到仙缘镜猛地一跳,镜面浮现一行模糊文字:**“非器之罪,执器者逆天道。”**
话音未落,擎苍抬头望来,目光穿过战场,直直落在我身上。
他的嘴角缓缓扬起,像是认出了什么。然后,他抬起手,指向我。
东皇钟的旋涡,开始转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