拐过两个弯，就看到了阿尘说的桥洞。
潮湿的石壁上搭着块破旧的防雨布，布下铺着两层厚毯子，旁边放着个缺了口的搪瓷碗。
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坐在毯子上缝衣服，顶针在指尖转了个圈，看到阿尘，立刻笑着招手：“阿尘回来啦？这是你朋友？”
“李奶奶，他叫明明，衣服不合身，我带他来躲雨。”阿尘把苏明明推到老太太面前，又从书包里掏出颗蓝色弹珠，塞到苏明明手里，“这个给你玩，哥说弹珠能带来好运气。”
李奶奶摸了摸苏明明的头，掌心粗糙却温暖：“可怜的孩子，来，奶奶这儿有刚热的粥，快喝点暖暖身子。”
搪瓷碗里的粥还冒着热气，混着淡淡的米香，苏明明喝了一口，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肚子里，连带着刚才被雨水浇透的冷意都散了。
阿尘坐在旁边，一边帮李奶奶穿针，一边偷偷看他，眼里满是好奇。
雨渐渐小了，阳光透过桥洞的缝隙照进来。
阿尘突然想起什么，拉着苏明明跑到桥洞外，指着不远处的老槐树：“等天晴了，我带你去摘槐花，能生吃，甜甜的。上次我摘了好多，晒成干藏在包里，能吃好久。”
雨停后，空气里裹着泥土和青草的腥甜。
阿尘攥着苏明明的手往老槐树跑。
老槐树枝繁叶茂，雪白的槐花缀满枝头，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，沾了苏明明满肩头。
阿尘踮着脚够高处的花枝，帆布鞋踩在凸起的树根上，晃得像只灵巧的小松鼠：“明明你等着，我给你摘最甜的！”
她摘下一串最饱满的槐花，仔细挑掉里面的小虫子，才递到苏明明嘴边：“尝尝，比你吃的饼干甜多了！”
苏明明咬了一口，清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，带着阳光的暖意，比任何点心都好吃。
两人坐在树根上，阿尘一边教苏明明用槐花编小篮子，一边絮絮叨叨说桥洞的事：“李奶奶以前是裁缝，缝衣服可厉害啦，上次我裤子破了，她一针一线补得看不出来；还有一个老爷爷，会给我留干净的塑料瓶，攒多了能换块糖……”
说着说着，阿尘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磨得发亮的铁皮盒子，打开里面全是玻璃弹珠，红的、蓝的、带花纹的，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：“这些都是我攒的，等攒够一百颗，就去找我哥。李奶奶说，弹珠越多，找到哥的运气就越好。”
苏明明看着她眼里的光，刚想再说点什么，突然觉得身体里涌起一股熟悉的热流。
丹田处原本空空的气感正在回笼，四肢百骸像被温水浸泡，连身上不合身的衣服都在悄悄变化。
“阿尘，我……”苏明明想提醒她，可话没说完，身体就开始飞快拔高。
原本垂到膝盖的衣摆往上缩，卷了三层的袖子渐渐露出正常的手腕，细瘦的手指变得修长，连扎得歪歪扭扭的丸子头都散开，栗色长发垂到肩头，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。
阿尘手里的槐花“啪嗒”掉在地上，眼睛瞪得圆圆的，手里的铁皮盒子也歪了，弹珠滚了一地：“你、你怎么……”
苏明明蹲下身，看着眼前的阿尘，心里又酸又软。
他捡起一颗蓝色的弹珠，轻轻放在阿尘手心：“阿尘，对不起，我不是故意骗你。我本来就是大人。”
阿尘攥着弹珠，指尖微微发颤，却没后退，只是仰头看着苏明明，眼神里有惊讶，有疑惑，却没有害怕：“你……你真的是大人？那你之前穿那么大的衣服，是因为突然变小了？”
她顿了顿，突然眼睛一亮，声音都拔高了些：“姐姐你是神仙吗？能变大变小！”
苏明明被她的模样逗笑，摇了摇头：“我不是姐姐，是叔叔，也不是神仙，只是会点武功。”
他看着阿尘眼里藏不住的向往，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：“你愿意做我的弟子吗？我可以教你武功，让你以后能保护自己，保护李奶奶。”
阿尘攥着弹珠的手猛地握紧，眼睛亮得像小星星。
她仰头望着苏明明，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兴奋：“叔叔会武功？就像电视里那样，能打坏人的那种？”
“能教你强身健体的功夫，以后没人敢欺负你。”苏明明笑着点头，“不过你要拜我为师，你愿意吗？”
“愿意！我愿意！”阿尘几乎是立刻跳起来，“师父在上，请受徒弟一拜！对了师父，我大名叫张佳妮，您叫我佳妮吧！”
苏明明帮她把散落的弹珠一颗颗捡回铁皮盒：“当然可以，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，佳妮。”
张佳妮连忙把铁皮盒抱在怀里，又拉着苏明明往桥洞跑：“李奶奶肯定也高兴！她总说我身子弱，等我练了功夫就可以帮她了！”
桥洞里的李奶奶还在缝衣服，看到苏明明，先是愣了愣，听张佳妮叽叽喳喳说完“拜师学武功”的事，反而笑了，把一个小布包递给苏明明：“这孩子命苦，却比谁都机灵。你要是真能教她本事，我替她谢谢你。”
苏明明接过布包，里面是两双纳好的小布鞋：“您放心，我会好好教她。不过我暂时没法送她去学校，但每天拳馆关门后，我会把她带回家，教她认字、读书，不会让她落下功课。”
张佳妮听到“读书”两个字，眼睛更亮了，拽着苏明明的衣角晃了晃：“师父，读书能认识好多字吗？能看懂我哥留的信吗？他上次寄信回来，好多字我都不认识。”
“能。”苏明明摸了摸她的头，“等你认了字，不仅能看懂信，还能给你哥写信，告诉他你学了武功，能保护自己和李奶奶了。”
苏明明牵着张佳妮的手往太极馆走时，已经是下午了。
张佳妮攥着那枚蓝色弹珠，另一只手被苏明明轻轻牵着，工装裤口袋里的铁皮盒偶尔发出“哗啦”的轻响，像揣了袋会跳的星星。
路过便利店时，苏明明特意买了热乎的肉包子，递了两个给张佳妮：“饿了吧！先垫垫肚子。”
张佳妮咬着包子，眼睛却不停往路边的橱窗瞟。
玻璃门上“明心太极馆”的招牌泛着暖光，里面隐约能看到整齐的太极垫，还有挂在墙上的太极剑，比她捡来的旧弹珠好看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