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景川瞬间耳根子红透，走时几乎是逃一样离开的国公府。
窦雪辞嘴角的笑意在他离开后，瞬间沉了下去。
其实在今日前，她并没有想过这么早就同霍景川摊牌。
可姑母设计杀了韦少珏，便已经容不得窦家继续沉寂。
不动，则死。
一旦昭明帝的疑心摆在明面上，窦家就不会再有安稳日子。
可观太子心性，来日他登基，只怕比昭明帝还要心狠。
其余皇子，成王侧妃夏氏母家开设赌场，草菅人命，她不信其中没有成王的参与。
这样的人，将来若登基，只怕视黎民百姓为草芥。
其余几位皇子要么年幼，要么无能怯弱。
遑论昭明帝对韦妃的情意，除了蔺鹤屿，他从未动过立旁人为太子的念头。
如此，窦家可以扶持的人，几乎没有。
而霍景川身为先太子遗孤，论起来，他的出身比昭明帝还要正统。
将来，未必没有争一争那个位置的可能。
夜深露重，而窦雪辞却毫无睡意。
长路漫漫，虽荆棘满地，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。
——
两日后，春狩开始的前一日，宫中传来消息，韦妃再次被降位，成了韦贵人。
并禁足于长春宫，非召不得出。
原是有人揭发韦妃这些年在后宫陷害有孕妃嫔，至昭明帝许多孩子都胎死腹中。昭明帝震怒，为安抚后宫人心，责罚了韦妃。
可在窦雪辞看来，这样的大罪，赐死都不为过。
昭明帝不仅没杀她，也不曾打入冷宫，甚至连长春宫都依旧许她住着。
当真是，一片深情！
翌日，秋山猎场
京中五品以上官员皆可跟随御驾前往秋山，也有少数受宠的官员可以带上家中子弟。
如窦雪辞，每年昭明帝都会亲自下旨，叫上她一起前往秋山。
刚下了马车，就瞧见昭阳朝她小跑过来，身后跟着那人，窦雪辞一见到便瞬间警觉。
上辈子昭阳在宫宴上失了清白，却不愿嫁给魏衍那种纨绔，宁愿划烂了自己的脸。
后来便是靖远伯府世子沈宗瀚求娶，昭明帝有了台阶，便将她嫁给沈宗瀚。
可沈宗瀚此人反复无常，一面对昭阳百般呵护，却又时不时嫌弃她脸上的伤。
叫昭阳觉得全天下只有他是可以依靠的，旁人都将昭阳视为弃子。
一步步将她与外界分化，隔离，最后便只能依靠沈宗瀚一个人。
生生将一个原本热烈如火般的女子，逼得小心怯懦，明珠暗沉。
如今昭阳分明没有经历上一世那些，沈宗瀚却又出现在她身边。
“你身子可大好了？我同母后说过，咱们的帐篷设在一处，方便我照顾你。”
蔺昭阳挽着她的胳膊，笑容烂漫真挚。
“臣女已然大好，公主分明是想离姑母远些，怕她管束你，才拿臣女当借口呢。”
蔺昭阳脸一红，“好心当成驴肝肺，你还敢打趣我。”
说着作势就要挠她痒痒，窦雪辞赶忙跑开，蔺昭阳不依不饶，还在身后追她。
“不许跑，本公主今日非要治你！”
二人追逐嬉闹间，便将沈宗瀚落在了后面。
直到玩得累了，坐在一处树下，彼此靠在一起说话。
“公主今日怎么和靖远伯府的世子走在一起。”
蔺昭阳瞧着不甚在意，懒洋洋地说，“前几日他被御前江统领责罚，打了十军棍，罚跪在宫门前。
我瞧着他可怜，顺手救下了。
那日之后他便时不时跟着我，或许是想报恩吧”
听昭阳的意思，并不喜欢沈宗瀚，她才有些安心。
可沈宗瀚此人心思阴暗深沉，却未必对昭阳没有想法。
窦雪辞有些担忧，难保历史重演。
心下思虑，忽然有个主意，便说，“臣女听说有些男子天生性子软弱，公主又如天神降临般救他于危难当中，他自然心生仰慕。
臣女还听说，这类人就喜欢旁人强势，你越是反驳他，斥责他，甚至打骂他，他心中越是欢喜。
我瞧着靖远伯世子便是这样的人！”
蔺昭阳满脸惊奇，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般。
“这…天下竟还有这样的人，我以为男子或许都喜欢温婉贤淑的女子。”
窦雪辞赶紧摇头，“人有千百种，哪能各个都一样。
公主切莫听旁人胡言乱语，你身份高贵，不需要委屈自己。
若是太过平易近人，反倒叫他们看着软弱，失了皇家威仪。”
昭阳一副所言有理的样子，她原本就不是循规蹈矩的女子，只是被世道规训着，一点点磨去棱角。
如今听窦雪辞一番话，瞬间茅塞顿开。
又坐了会儿，皇后娘娘那里来人叫蔺昭阳过去一趟，二人才分开。
回到自己的营帐内，窦雪辞仔细回想沈宗瀚的出现，依旧有些不放心。
叫来琉云，说道，“你爱看话本子，可有没有讲女子性格霸道，最好还爱打人的？”
琉云小脸微红，姑娘怎么知道她喜欢看这种话本子的，难不成她藏起来的书被雪露翻出来，给姑娘看了？
嗫嚅着低下头，声若蚊蝇，“姑娘瞎说什么呢，奴婢什么时候爱看话本子了…”
“没有？那好，回去我就叫人把你屋里那两口大箱子搬出来烧了。”
琉云顿时急了，连声说，“别别别，奴婢回去就拿出来给姑娘送去…”
见她小脸红得快要滴血了，窦雪辞才不打趣她。
转而看向玉璇，问道：“韩良如今到何处了。”
韩良当初因带灾民进京状告邹云谏的父亲，入了昭明帝的眼。
后来又做了白水县县令后，兢兢业业，昭明帝亦对他赞赏有加。
“正在京郊外的驿站住着，姑娘可要他立刻入京？”
窦雪辞笑着摇头，这可是她给蔺鹤屿准备的大礼，自然要压到最后再爆发。
韦氏敢在宫中对她动手，就别怪自己往她七寸上打！
“等春狩快要结束时，再叫他进京。”
玉璇刚要应声，外头传来通报声，是昭明帝身边的内侍冯宝平。
冯宝平进来，身后跟着小太监，手中还托着一套马鞍。
笑着说，“窦大姑娘，这可是去岁燕国进贡的一套犀皮错银马鞍，连太子殿下求了几回，陛下都不肯割爱。
今儿特意吩咐了，说您当年骑射可是一绝，叫奴才给您送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