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厅里，王一诺下楼，意外地看到王安正悠闲地窝在沙发里，捧着一本书，手边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。
“王安，今天怎么没出去了？”她好奇地问道，这段时间她这个“弟弟”可是忙得脚不沾地。
王安从书页上抬起眼，“框架搭好了，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去跑流程就行。苏州这边，办事效率比上海那边少了太多掣肘。”
“而且经过上次边界那件事，他们也该知道，伸过来的手是会被剁掉的。暂时能清净些。”
王一诺在他对面坐下，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，忽然想到什么，含糊不清地问：“哎，你说，任白当初怎么没把水泥厂也一起建了？”
王安放下书，耐心解释：“优先级不同。在食物、御寒衣物、急救药品、交通工具、通讯设备还有武器面前，水泥这种大规模基建材料可以缓一步。”
“过去那七年，我们的核心目标是让尽可能多的人‘活下去，走得动，打得赢’。水泥厂目标太大，容易过早暴露我们的意图和实力。”
“那现在为什么又要大张旗鼓地建？”王一诺更疑惑了，“像以前一样，偷偷地搞，不行吗？”
王安的嘴角微微勾起，“因为时机到了。现在是‘剧情’开始的时候，水面下的鱼都冒头了。”
“一个扎根在国统区、年产百万吨级的水泥厂，就是一盏最强的聚光灯，能把所有藏在暗处的目光都吸引过来。”
“水搅得越浑，我们越能看清是谁在游泳，也方便我们……摸鱼。”
王一诺感觉脑子有点痒，好像抓住了什么，又没完全懂：“可是…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，不能大幅度改变主线剧情吗？”
王安轻轻叹了口气，“姐姐，我们再来理一遍。这个世界的主线，你认为是什么？”
“以明家为主线的抗倭救国啊。”王一诺立刻回答，这是她看了《伪装者》后最直观的感受。
“对，但不全对。”王安看着她要反驳，抬手制止，继续分析，“表面上，推动前期剧情的是军统惨烈的‘死间计划’；”
“深层里，贯穿始终的是中共地下党的潜伏与斗争；而情感内核，是明氏家族的羁绊与守护。这三条线，哪条是绝对不可动摇的？”
“第二条。”王一诺顺着他的思路，迟疑地说：“所以大姐明镜的死，就是压垮他们兄弟间最后一点分歧和隔阂的稻草？”
她一直对明镜的结局意难平，“我还是不明白，明楼既然想保护她，要么干脆把她送得远远的，要么彻底把她拉进团队，给她足够的保护和信息，为什么…”
“可以这么理解，明镜之死有其戏剧作用。但，”王安打断她，“明镜死或不死，从世界‘主线’的角度看，真的最重要吗？”
“不。最重要的‘结果’是：通过这一系列事件，明家兄弟之间清除了所有身份带来的误解与分歧，信念最终统一。只要这个‘结果’达成，过程是可以有弹性的。”
王一诺若有所思：“所以，只要地下党这条最深的潜伏线还在持续斗争，甚至因为我们的介入变得更激烈，但主线依然不会崩？”
“正解。”王安赞许地点点头，“至于军统的‘死间计划’，其核心目的是用密码本和牺牲做诱饵，将倭军第三战区的主力引入包围圈，扭转正面战场颓势。”
“按照我们目前能提供的情报支持和能间接影响的战场物资，”
他语气平淡，却带着绝对的自信，“完全有可能找到一个替代方案，用更小的代价达到同等甚至更好的战果。”
“所以，只要‘倭军主力被引入包围圈并重创’这个结果不变，过程如何演变，世界的修正容忍度是很高的。”
王一诺眼睛一亮，“每个世界都这样？只要保住核心结果和核心人物命运就行？”
王安直接翻了个白眼，戳破了她的幻想：“想得美。规则要是这么简单统一，我们之前七年是在干嘛？度假吗？”
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，“每一个小世界的运行规则、底线、修正力强度都是不同的。我们在这个世界，是通过过去七年不断的试探得出来的结论。”
“比如提前一点提供某种药品，悄悄改变某个小型战役的物资补给，哪次试探触发了明显的‘修正’，我们就知道那条线暂时不能碰。”
“怎么就不能统一呢？”这一刻，王一诺无比想念她的好大儿。
“所以说，我们现在搞风搞雨，是因为我们已经大概知道‘天花板’在哪了？”
“可以这么理解。”王安重新拿起书，“在底线之上，最大化我们的操作空间。”
王一诺放下啃了一半的苹果，声音不自觉地放软，“亲爱的弟弟，这些年，真的辛苦你们了。”
王安放下书本，又开始自觉的哄人了，“姐姐，你什么时候这么外道了，我们是什么关系，最佳团队。”
“当然，”他又说了一句，“你要是不介意的话，可以叫我一声‘爸爸’！”
王一诺瞪大了眼睛，不是，王安还有这爱好？上次不是说爱好钓鱼吗？！
这时，系统突然开口了，“本系统介意。”
怎么一个两个都反了，要么想它宿主的“爸爸”，要么想男变女，成为宿主的“闺蜜”！
“本系统有理由怀疑，你们的程序出现了bug，需要详细的查检一次。”
王一诺：“……” 好吧，她的系统终于憋不住出声了。
王安面不改色，甚至还十分“礼貌”地对系统回应了一句：“开个玩笑，优化一下气氛冗余度。”
系统“哼”了一声，随即隐匿，不再出声。
客厅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。
王一诺扶额，决定把这段从记忆里删除，“我们还是说正事。”
“那个王天风，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访，好像都要一个月了，他不会以为我们想赖吧？”
“他不会。”王安的语气十分肯定，“不过确实应该去了，前两天给他的谢礼，他也该收到了。”
“什么谢礼，需要准备那么久？”王一诺随口问道，又咬了一口苹果。
“当然是合他胃口的，让他舍不得拒绝的。”对症下药，他一向很擅长。
他抬起眼，看向王一诺，“一份他无法拒绝的‘军功’，以及……一个他梦寐以求的，‘死间计划’的优化替代方案。”
“优化……替代？”王一诺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，“你是说，不用死那么多人？”
“牺牲并非目的，胜利才是。”王安道，“王天风的偏执在于，他认为最大的牺牲才能换来最真实的骗局和最彻底的胜利。”
“但如果有办法，用更小的代价，甚至零代价，就能达成同等甚至更好的效果，你觉得，他会不动心吗？”
“零代价？”王一诺惊讶地睁大眼睛，“怎么可能？倭国人又不是傻子。”
“假的最高境界，是九分真，一分假。甚至全部都是真，只是引导他们得出错误的结论。”
王安解释道，“我们需要提供的，不是一份假的密码本，而是一系列‘偶然’被截获的、经过精心筛选和排列的真实电文片段。”
“以及一个‘偶然’被发现的、我军内部‘叛逃’的、能接触到核心机要的真实军官。”
“这个军官，会‘无意’中向倭国人证实那些电文片段拼凑起来的‘完整计划’。”
“真实电文？真实军官？”王一诺更糊涂了，“那不就真的暴露了？”
“所以，关键在于‘筛选’和‘引导’。”王安的眼中闪过一缕光芒，
“提供的电文片段，每一份单独看都是真实的，但组合起来，却会指向一个完全错误的军事部署结论。”
“而那个‘叛逃’的军官，他以为自己提供的是真情报，但实际上，他本身也是计划的一部分，他认知里的‘真相’，也是我们想让倭国人知道的‘真相’。”
他看向王一诺：“这份‘谢礼’，就是一个完整的、可行性极高的方案。”
“它需要王天风在军统内部的权限和执行力来最终落地，但核心的情报支持和关键人物的‘塑造’，由我们提供。”
“这份功劳，足够大，也足够符合他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’的风格，但代价，却比他原本的计划小得多——至少，明台、于曼丽、郭骑云，不必死。”
王一诺听得目瞪口呆，半晌才喃喃道：“……你们这一个月，就在搞这个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