凯伦开着车,他从后视镜里,能看到江夏川靠在副驾驶座上,闭着眼睛,像是在休息。但凯伦知道,她不是在休息,她正在将身体和精神调整到最佳的状态。
她的脸色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更加苍白,呼吸依旧很浅,每一次轻微的颠簸,似乎都会牵动她的伤口。凯伦的心里,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,是担忧,是敬畏,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……依赖。
他们选择的伏击地点,是两位客人从仓库提货后,前往金顶会所的必经之路,一段穿过废弃工业园区的铁路桥下。这里没有监控,没有路灯,是天然的猎场。
“再确认一遍计划。”江夏川突然睁开眼睛,眼神清明得没有一丝睡意。
“我们用货车堵住桥洞的出口。”凯伦的声音稳定而清晰,他已经将计划在脑中演练了数十遍,“你负责解决开车的人,我负责副驾的。用最快的速度制服他们,不要给他们任何呼救或反抗的机会。然后,换上他们的衣服,把他们绑起来藏在我们的车里,开他们的车去交易。”
“如果他们反抗呢?”江夏川问了一个关键问题。
凯伦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。他想起了萨尔的那把枪,想起了江夏川缝针时强忍的痛苦。
“那就……让他们闭嘴。永远地。”他说出了这句话,自己都惊讶于语气中的那份冷酷。
江夏川没有再说话,只是点了点头。这个年轻人,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,被这场血腥的复仇,催熟成一个合格的战士。
他们提前到达了伏击地点。凯伦将车熄火,藏在桥洞一侧的阴影里。两人下了车,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中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空气中只有远处传来的火车鸣笛声,和凯伦自己那越来越响的心跳声。他口袋里的胶带和头套,仿佛有千斤重。
终于,远处出现了一束车灯。一辆白色的福特全顺货车,正不紧不慢地向桥洞驶来。车牌号完全吻合。
就是它。
江夏川对凯伦做了一个准备的手势。
当那辆福特货车完全驶入桥洞的黑暗中时,凯伦发动了雪佛兰,猛地一脚油门,将车身横着堵在了桥洞的出口!
刺耳的刹车声响起!
福特货车在距离雪佛兰不到一米的地方堪堪停住。车上的人显然被这突发状况搞懵了。
“搞什么鬼!”白人青年怒骂着,推开车门就要下来理论。
就在他一只脚踏出车门的瞬间,一道黑影从侧面扑了上来。是江夏川。
她没有丝毫犹豫,一记精准的掌刀,狠狠地劈在了他的脖颈侧面。这是一个足以让人瞬间昏厥的打击。青年连哼都没哼一声,就软软地瘫倒在了驾驶座上。
与此同时,凯伦也行动了。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,面对着那个目瞪口呆的中年胖子。
胖子的反应比另一个快得多。他看到同伴被击倒,立刻咆哮一声,挥舞着肥硕的拳头,向凯伦砸来。
凯伦的脑子一片空白,所有的计划和演练都在这一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。他只剩下本能。他没有硬接,而是矮身躲过了那一拳,然后像一头牛犊一样,狠狠地撞进了胖子的怀里。
“砰!”
两人一起摔在车厢里。凯伦用尽全身力气,将胖子压在身下。但他毕竟只是个工程师,力量上远不如这个常年混迹街头的壮汉。胖子怒吼着,试图将他掀翻,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腰间,那里似乎别着什么东西。
“混蛋!去死!”
千钧一发之际,凯伦看到了一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,看到了他眼中的杀意。一种冰冷的愤怒,瞬间压倒了恐惧。他想起了哥哥冰冷的尸体。
他咆哮一声,用头狠狠地撞向了胖子的鼻子!
“咔嚓!”
骨头碎裂的脆响,伴随着胖子一声凄厉的惨叫。鲜血瞬间糊满了他的脸。
趁着对方剧痛失神的瞬间,凯伦抓起事先准备好的工业胶带,疯了一样地缠绕在胖子的头上,将他的嘴和眼睛全部封死。然后,他用膝盖死死地顶住对方的胸口,用剩下的胶带将他的手脚反绑起来。
整个过程,粗暴,混乱,但有效。
当一切安静下来,凯伦跪在车厢里,剧烈地喘息着。他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,和脚下像蛆虫一样蠕动挣扎的胖子,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了上来。他冲下车,在桥洞的墙角边剧烈地干呕起来。
江夏川走了过来,递给他一瓶水。她已经将昏迷的青年也绑好了。
“第一次,都这样。”她的声音里没有嘲笑,只有平静,“漱漱口。我们没有时间了。”
凯伦用水冲了把脸,冰冷的感觉让他清醒了许多。他抬头看着江夏川:“你……你的伤……”
“不碍事。”江夏川简单地回答。但凯伦看到,她刚刚活动的那几下,已经让她包扎好的肩膀,再次渗出了淡淡的血迹。
他们迅速地将两个不省人事的送货员拖进雪佛兰货车的后厢,然后搜了他们的身,换上了他们的衣服。青年那件印着骷髅头的外套对江夏川来说太大了,但她不在乎。凯伦则穿上了胖子那件散发着汗臭味的夹克。
在福特货车的后厢,他们找到了一个恒温的专业饲养箱,里面,那对价值三十万的七彩变色龙,正悠闲地趴在树枝上,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。
一切准备就绪。
江夏川坐上了福特货车的驾驶座。
她说,“记住,从现在开始,少说话,多点头。别让任何人看你的眼睛。”
凯伦坐上副驾,点了点头,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凶悍的街头混混。
然而,就在江夏川准备发动汽车的时候,一个意外的变奏,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。
被她搜身时扔在副驾上白人青年的手机,突然震动了起来。
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:“太子”。
两人的心,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接,还是不接?
不接,立刻就会引起怀疑。接,他们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,一开口就可能暴露。
手机不依不饶地响着。
江夏川的眼神在瞬间变得极其锐利,她脑中飞速地权衡着利弊。
“麦克会说:当计划赶不上变化时,那就即兴表演。但要确保,你的表演能骗过所有人,包括你自己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对凯伦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。然后,她按下了接听键,并打开了免提。她没有说话。
电话那头,传来李健那阴冷的声音。
“mad?”
江夏川依旧沉默着,只是发出了几声刻意压抑的,听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的含混不清的“嗯嗯”声。
“你在干什么?旁边有人?”李健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警惕。
江夏川急中生智,对着话筒,发出了一阵女人娇媚的、夸张的喘息声,同时用手指敲打着座椅,模仿着某种富有节奏的撞击声。
电话那头的李健沉默了。几秒钟后,他仿佛明白了什么,发出了一声轻笑,语气也放松了下来。
“呵……你这个废物,什么时候了还在鬼混。”他骂了一句,但显然疑虑已经打消,“听着,计划有点变化。维克多·陈那个老狐狸,临时改变了交易地点。他现在不在会所,在他情人的一处公寓里。地址我马上发给你。记住,把事情办得干净点,别给我惹麻烦。”
说完,他就挂断了电话。
随即,一条带着地址的短信,发到了手机上。
江夏川和凯伦对视了一眼,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。
他们精心策划的伏击,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身份,在这一刻,都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,变得充满了不确定性。一个陌生的地点,意味着未知的环境,未知的风险。
然而,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。
江夏川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新地址,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更加危险的弧度。
“看来,今晚的即兴表演,要比我们想象的更刺激了。”她发动了汽车,方向盘一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