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抽空。
加文家主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，此刻死死地钉在那枚幽蓝色的灵魂碎片上，再也无法移开分毫。
他脸上的从容、上位者的威严，在这一刻碎裂得一干二净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极度震惊、狂热和不敢置信的复杂神情。
作为熔炉城科技的顶点，他一生都在与能量打交道。地热、蒸汽、电能……他自信能理解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能量的形态和转化方式。
可眼前这枚晶体里蕴含的东西，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。
那不是热，也不是电，而是一种更本源，更纯粹，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力量！
他甚至能感觉到，自己的精神力只是稍微靠近，就被那股磅礴的气息碾压得几乎要溃散！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……”加文的声音干涩嘶哑，几十年古井无波的心境，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秦漠看着他的反应，心中了然。
对于一个将毕生都奉献给科学与逻辑的学者来说，一块无法用任何已知理论解释的“神迹”，远比十个师的军队更具冲击力。
“我们称之为，君主的力量。”秦漠的语气很平淡，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他开始讲述在骸骨矿洞的经历，但版本经过了精心的剪辑。
“我们发现了一处巨大的骸-骨矿洞，里面盘踞着一个自称为‘骸骨君主’的怪物。它，掌握着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。”
秦漠顿了顿，给加文留下了消化的时间。
“它称那种力量为，法则。在它的领域内，它可以随意剥夺生命，白骨可以无限再生。我们的热武器，对它几乎无效。”
法则！
这两个字，像一柄重锤，狠狠砸在了加文的心脏上。
他踉跄着后退半步，扶住了身后的座椅，急促地喘息着，眼中充满了惊骇。
科技，是研究和利用世界既有的规律。
而法则，是……创造和扭曲规律！
这是神明才有的领域！
加文猛地抬头，死死盯着秦漠：“那……那你们是怎么……活下来的？”
“惨胜。”秦漠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，将一场单方面的碾压，说成了一场九死一生的搏杀，“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，几乎耗尽了所有弹药，才侥幸摧毁了它的核心。而这枚碎片，就是它死后留下的唯一东西。”
加文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枚灵魂碎片上，眼神中的惊骇，逐渐被一种极致的贪婪和渴望所取代。
他明白了。
彻底明白了。
这个年轻人，根本不是来寻求合作的。
他是来展示肌肉，不，是来展示“神迹”的！
他是在告诉自己，他掌握着一条通往“超凡”的道路，一条蒸汽科技无论如何发展都无法企及的，更高维度的进化之路！
想通了这一点，加文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。
他之前还想着用财富、地位去收买对方，现在看来，简直可笑到了极点。
在一个手握“神国”钥匙的人面前，谈论世俗的权力和金钱，就像是乞丐在炫耀自己碗里的铜板。
会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加文重新坐回椅子上，花了好几分钟才平复下剧烈的心跳，当他再次开口时，语气中的傲慢已经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平等的，甚至带着一丝请教的姿态。
“秦漠先生，你的发现，已经超出了齿轮家族的认知范畴。那么……你今天来的目的，到底是什么？”
秦漠笑了笑，知道火候差不多了。
他将桌上的灵魂碎片收回怀里，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掏出了那张“老鼠”留下的地图。
“很简单，合作。”
秦漠将地图在桌上展开，但只露出了从骸骨矿洞外围通往熔炉城的部分，以及沿途标记的几个无关紧要的矿产点。
“这是我们探索过的区域，骸骨君主的核心巢穴，我们也没能深入。这张地图，算是我送给齿轮家族的见面礼。我需要你们提供关于这座地下世界更详细的情报，尤其是其他几个大型聚集点的资料。”
加文深深地看了秦漠一眼，他当然不相信秦漠只拿到了这么点东西。
但现在，主动权已经完全不在他这边了。
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：“没问题。齿轮家族的资料库，随时可以向您开放。”
“很好。”秦-漠站起身，“既然如此，我想我们的初步交流可以告一段落了。”
“请留步！”加文立刻站了起来，脸上挤出一丝热情的笑容。
他好不容易才接触到“超凡”的冰山一角，怎么可能就这么放秦漠离开。
他需要展示自己的价值，向秦漠证明，齿轮家族有资格成为他研究这种力量的合作伙伴。
“秦漠先生，想必你对我们熔炉城的科技也很感兴趣。不如，由我亲自带您参观一下我们家族的核心实验室，如何？”
这正中秦漠下怀。
他故作沉吟了片刻，才点了点头。
加文松了口气，立刻在前面引路，态度比之前殷勤了不知多少倍。
穿过一条条复杂的金属连廊，经过数道厚重的安全门，一行人来到了时钟塔的底层。
这里，就是齿轮家族的心脏，核心动力与研发实验室。
巨大的蒸汽锅炉如同钢铁巨兽般轰鸣，为整座城市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动力。数不清的机械臂在流水线上精准地操作，组装着一个个复杂的蒸汽核心。
加文带着秦漠，来到了一台巨大的蒸汽机器人面前。
“这是我族最新研发的‘泰坦三型’，全蒸汽驱动，可以举起五十吨的重物，外壳能抵御穿甲弹的正面射击。”加文的脸上，重新浮现出一丝属于科技信徒的骄傲。
他想让秦漠知道，就算你单体力量再强，在成体系的工业力量面前，也依旧渺小。
雷哥看得啧啧称奇，苏曼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不以为然。
这种傻大黑粗的东西，在她看来，连方舟号上的工程机器人都不如。
秦漠的脸上则看不出任何表情。
加文见秦漠反应平淡，也不在意，又带着他来到了实验室的最深处。
这里，摆放着一台占据了整个房间，由无数黄铜齿轮、传动轴和计算模块组成的，堪称艺术品的超级机械。
“这，是我族智慧的结晶——‘神谕’差分机。”
加文的眼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，他抚摸着冰冷的金属外壳，如同在抚摸自己的情人。
“它拥有整个熔炉城最强的算力，城内所有的能源调配、物资生产、人员管理，都由它统一规划。只要有足够的数据，它能推演出未来的一切！”
“秦漠先生，你的超凡之力固然强大，但终究只是个体。而我们的科技，却能改变整个世界！”
加文的语气中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傲慢。
这，才是他作为齿轮家族家主，真正的底气。
然而，就在他最为得意的时候，一个清冷的女声，在他身后幽幽响起。
“这个算法的底层逻辑就是错的，白白浪费了至少百分之八十的运算效率。”
说话的，是苏曼。
她一直安静地跟在秦漠身后，此刻却盯着那台巨大的差分机，眉头微蹙。
整个实验室的空气，瞬间凝固了。
加文脸上的笑容，僵住了。
他猛地转过头，看着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，眼中闪过一丝怒意。
秦漠却在这时笑了。
他上前一步，拍了拍那台巨大的差-分机，对着脸色铁青的加文，缓缓开口。
“加文家主，恕我直言。”
“你们的‘智慧’，似乎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