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动着轮椅的霍西洲,目光死死追随着温枝雾走向陆骁的方向。
他双手紧紧握着轮椅冰凉的金属把手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,手背上青筋隐隐凸起。
胸腔里,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不已,一下下撞击着肋骨,带来沉闷的钝痛。
一种冰冷的、名为“害怕”的情绪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,他害怕了。
他原以为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,那些细微的照顾和偶尔流露的关切眼神,
是能真切感受到温枝雾对自己是不一样的,是有一丝特殊情愫在悄然滋长的。
但是此刻,当她那样毫不犹豫地、步履坚定地朝着陆骁走去的时候,
那决然的背影像一盆冰水,瞬间浇灭了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他清晰地知道,自己根本舍不得放她走,更怕温枝雾在陆骁身边站定后,
就会转头对自己说出那句他最恐惧的话——她要走。
陆骁原本积攒了满腹的怒火和无数句狠心伤人的话,
几乎就要脱口而出,将她钉在背叛的耻辱柱上。
然而,当他看到温枝雾一步步向自己走来,
看到她脸上那掩不住的疲惫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愧疚时,
那些尖锐的话语瞬间卡在了喉咙里,堵得他胸口发闷。
所有的愤怒和质问,在她走到面前的那一刻,竟奇异地停滞了。
他猛地伸出手,不是推拒,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力道,一把将温枝雾紧紧抱到怀里。
手臂收得极紧,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。
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,眼睛却越过她的肩膀,
死死地、充满敌意地盯在远处轮椅上的霍西洲身上,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利箭。
他将滚烫的嘴唇贴在她冰凉的耳廓,声音压抑到了极致,
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令人心碎的沙哑:
“温枝雾,你骗我!”他的声音开始颤抖,
“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你和他的关系?为什么你要答应做我的女朋友?
为什么在我...在我已经这么喜欢上你的时候,让我看到这样的画面?”
他的控诉越来越激动,每一个“为什么”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温枝雾心上。
她清晰地感觉到肩膀处的布料被滚烫的液体迅速濡湿了一片,那是陆骁的眼泪。
她张了张嘴,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,所有预想好的、
也许能暂时安抚他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,狠心的话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。
陆骁太单纯了,像一轮毫无保留的太阳,
他的喜欢是那样直接而热烈,每次见到她,
都像一只摇着尾巴、满心满眼只有她的德牧犬般,毫无保留地散发着温暖和依恋。
而现在,正是她亲手伤了他的心。
他紧紧抱着她,委屈的、带着浓重哭腔的控诉一段接着一段,
那滚烫的眼泪和身体无法自控的颤抖,
比任何尖锐的指责都更让她无地自容,羞愧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“温枝雾你怎么不说话,怎么不继续骗我了?”他的声音破碎。
她艰难地抬起手,轻轻拍着他的后背,
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,语气轻柔得近乎小心翼翼,试图抚平他的激烈情绪:
“你还记得吗,上次我和你约定过,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无法接受的事,你会给我一
个解释的机会。”
他把脸埋在她颈窝,用力在她肩膀处蹭了蹭,
试图将失控的眼泪收回,努力平复着呼吸。
当他再次抬起头时,脸上虽然还带着泪痕,
眼神却已经变了,不再是刚刚那副任谁都好欺负的脆弱模样,
而是蒙上了一层冰冷的硬壳,声音也沉了下去:
“我要是知道是这个,我绝不会答应你。”
那声音里带着被欺骗后的醒悟和寒意。
他猛地松开了抱着温枝雾的手,力道之大让她踉跄了一下。
他后退半步,拉开一点距离,眼神锐利如刀地审视着她,
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,仿佛刚才那个在她怀里哭泣的人不是他:
“你和霍西洲,到底是什么关系?也是男女朋友?那我算什么?一个可笑的第三者吗?”
温枝雾迎着他冰冷的目光,深吸一口气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:
“你不是第三者。我和他不是男女朋友关系。
我和你,才是男女朋友关系。”
她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用词,最终还是清晰地吐出,
“我和他,只是未婚夫妻的关系。”
“温枝雾!”
陆骁像是被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彻底点燃了,
他怒极反笑,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嘲讽,
“你在和我玩文字游戏呢?!什么未婚夫妻,男女朋友?
合着你是想给谁都安排一个名分呗?脚踏两条船玩得挺溜啊!”
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,感觉自己像个被愚弄至深的傻瓜。
他以为自己的竞争对手顶多是小区里那个偶尔出现的男人,
没想到竟然是自己视为手足的好兄弟霍西洲!这双重背叛的冲击让他几乎失去理智。
“那都被你发现了,”
温枝雾看着他愤怒到扭曲的脸,反而像是卸下了某种伪装,
语气带上了一丝破罐破摔的平静,
“我不狡辩。我的解释就是——我就是这样的人。
陆骁,如果你接受不了,你可以提分手。反正……”
她的声音低了下去,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疏离,
“我们之间,大概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深的感情吧。”
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他头顶那个清晰可见的数字——72。
这个数值,在她接触过的人里,已经高得足以排进前列了。
“分手”二字如同一道惊雷在陆骁耳边炸响。
他感觉心脏猛地一缩,随即开始疯狂地跳动,几乎要冲破喉咙。
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,指节捏得发白,
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。
他死死盯着温枝雾那张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脸,
从牙缝里挤出声音,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:
“温枝雾!你有没有心?!”
他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,但更深的是被抛弃的恐惧和巨大的委屈,
“我和你之间发生的那些事,那些只有我们知道的那些都算什么?!你不对我负责了吗?”
说到后面那句话,强装的冰冷彻底崩塌,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和脆弱。
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如此投入过如此深厚的感情,
在她面前放下所有尊严,袒露过最真实的自己,
甚至做过那些让他回想起来都面红耳赤的亲密之事。
她怎么能!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说出“分手”二字?
仿佛过往的一切欢愉和承诺,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