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夜有些粗暴地将吊牌拆了下来，随手扔到一旁。
衣服的风格实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，那暗纹的花样太过张扬华丽，
与他素来简洁的品味相悖，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浮夸。
但眼下实在没办法，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她弄得有些湿了，
而她方才关于浴袍的打趣言犹在耳，此刻更急需更换。
他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适，将那件衬衫套上。
裤子的腰围倒是出乎意料地刚刚好合身，柔软的布料妥帖地包裹着他的腰线，
流畅地勾勒出他修长的腿部线条，带来一丝意外的舒适感。
然而这舒适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，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，
根本无法驱散他心头的烦乱和那挥之不去的酸涩疑问。
温枝雾安静地伫立在浴室门口，纤细的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自己的头发，
轻轻揉捻着，目光专注地停留在那扇紧闭的门上。
一丝若有若无的水汽从门缝里溢出，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暖意。
她心中交织着几分好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、隐隐的期待，
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门锁弹开。
温枝雾下意识地抬眼望去，瞬间，那双明亮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了光亮。
那件带着低调暗纹的衬衫，此刻服帖地穿在白夜身上，竟出乎意料地契合。
他没有像霍西洲那样随意地敞开领口，而是将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了倒数第二颗，
领口规整地贴合着脖颈的线条，一丝褶皱也无，
透出一种近乎禁欲的、令人窒息的严整感。
没有了那副惯常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遮挡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完全显露出来，
仿佛沉静的夜空，眉宇间那份冷峻似乎被这居家气息悄然柔化了几分，
竟让人觉得比平日里更好接近了一些。
“看够没有？”
他淡淡地开口，声音里听不出情绪，但似乎对她过于直白的注视感到了些许不自在。
他没有停留，径直走向卧室方向，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扣着手腕上的表带。
他在深色的床头柜前停下，拿起那副熟悉的银边眼镜，
动作流畅而熟稔地架回高挺的鼻梁上，镜片瞬间隔绝了部分过于清晰的情绪。
“白医生，”
温枝雾像只轻盈的蝴蝶跟在他身后，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真诚欣赏，
仿佛在欣赏一件刚刚完成的艺术品，
“我觉得不戴眼镜的你，看起来……嗯，更好接触呢。”
佩戴着眼镜的白夜习惯性地用指节推了推眼镜架，
冰凉的金属触感似乎让他找回了一些掌控感。
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下移，落在温枝雾脸上，
那眼神又恢复了惯常的审视和一丝疏离：
“我戴眼镜时，也不见得你就不敢接近我？”
他的反问带着点探究的意味。
“哪里有，”
温枝雾立刻反驳，语调上扬，带着点娇嗔的意味，
“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可不敢多说什么，生怕被你那张冷脸骂呢，大气都不敢喘。”
她说着，像是被自己当时的胆怯逗乐，又像是被眼前的气氛鼓舞，
忽然毫无征兆地往前一步，大胆地伸出手，莹白的指尖径直探向他严丝合缝的领口，
目标明确地想要解开最顶端那颗紧扣的纽扣：
“干嘛这么正经的穿这件衣服？这又不是你上班穿的那种死板的制服衬衫，
要休闲一点才好看嘛，放松点呀。”
被她这突如其来的、近乎亲昵的动作惊到，白夜的身体瞬间绷紧，像一张拉满的弓，
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，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，试图拉开那过于靠近的温度。
白夜反应极快地抬手，一把精准地捉住了她作乱的手腕。
他的力道并不算大，却带着一种制止的意味，
手指的温度透过她的皮肤传来，带着一丝紧绷的灼热感：
“谁知道你给哪个男人买的衣服，随手就拿给我穿。”
他的语气听起来平静，但细听之下，却带着冷硬和一丝若有似无的酸意。
说完，他还是固执地、带着点执拗般地将那颗被解开的扣子重新扣了回去，
指尖用力，迅速恢复成那副一丝不苟、不容侵犯的模样。
看他这样坚持，温枝雾撇撇嘴，像只没讨到糖吃的小猫，
也就悻悻然地收回了手，不再执拗。
她微微侧过头，用一种理所当然又带着点小小得意的语气说，
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预见的事实：
“买给你的呀。在感觉到你对我好像有那么点好感的时候，
我就想着要亲手给你买套衣服了，想着……嗯，哪天我们要是能同居呢？”
她的话语轻快得像跳跃的音符，尾音微微上扬，像是在描述一个再自然不过、触手可及的未来图景。
听到这句话的白夜猛地转过头，镜片后的瞳孔都因震惊而微微放大了，
难以置信地看着她，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巨石，瞬间激起了巨大的涟漪：
“你……没有苗头的事你就这样？”
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难以置信，那感觉像是被她的直球彻底打乱了阵脚，
连呼吸都滞涩了一瞬。
温枝雾迎着他震惊的目光，非但没有退缩，反而理直气壮地反问，
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，眼中闪烁着促狭而笃定的光芒，像只狡黠的小狐狸：
“那你说，你现在是不是在我家了？你现在是不是穿上了这套衣服？”
她步步紧逼，用事实来验证她的“预言”，随即又放软了语调，带着点诱哄的味道，
“好啦，别纠结了。不喜欢的话，今天一起出去逛逛，我亲手再买给你一套，总行了吧？”
白夜看着她捂着小腹却依然兴致勃勃的样子，无奈地叹了口气，
语气放低了些，带着点提醒的意味：
“肚子不痛了？就想着出去，真是忘了昨天的教训了？”
“你在我身边就行啦，”
温枝雾立刻接话，语气轻快，试图打消他的顾虑，
“再说了，逛一逛的力气我还是有的，就一小会儿嘛。”
然而话音刚落，她脸色微微一变，眉头蹙起，话音急转直下：
“哎呀……不行了，我要去卫生间。”
她捂着肚子，脚步有些匆忙地转身，快步闪进了卫生间，门“砰”一声在她身后关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