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天后，苏省苏城，苏父那间可以俯瞰半个城市、装修极尽奢华的办公室里，气氛却有些凝重
他刚刚接到了一个来自浙省省厅、署名李主任办公室的电话，邀请他“有空过来坐坐，聊一聊关于低空经济发展，以及年轻人才培养的话题”。
这个电话来得突然，却又在他的某种预料之中
王佐那个小卡拉米能调动直升机，还能让交警给自己“伴驾”，背后若是没有更高层面的默许，绝无可能。只是他没想到，对方会如此直接地找上自己，而且是以这种看似随意，实则分量极重的“邀约”。
精心准备后，苏父来到了李主任的办公室
与他自己办公室的奢华不同，李主任的办公室陈设简洁而庄重，满满的书柜，墙上挂着地图，透着一股严谨务实的气息
李主任亲自起身相迎，笑容温和，亲自泡茶，仿佛只是老朋友间的闲谈
“哎呀苏同志，久闻不如见面，请坐。尝尝我们浙省的龙井，今年的新茶。”
李主任将一杯清茶推到苏明远面前，语气不急不缓
“久仰久仰，李主任太客气了。”
苏父微微欠身，双手接过茶杯，不敢立刻坐下，姿态放得很低
他知道，在这间办公室里，他苏城第一地产商的身份，并不值得炫耀。
寒暄几句，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到了当前的经济形势和未来产业方向上
李主任侃侃而谈，重点落在了科技创新和战略性新兴产业上，尤其强调了低空经济作为新质生产力的巨大潜力
“我们省里啊，对能够突破关键技术、引领产业变革的年轻人才，那是求贤若渴，也是不遗余力地支持。”
李主任话锋一转，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苏父脸上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
“就像宇恒集团那个陆子衿，小伙子不得了哇。他主导的那个‘零境’项目，哦、脑机接口融合VR，对于解决我们低空经济领域飞手培训的瓶颈，意义重大啊。这样的年轻人，是国之栋梁，值得我们用心呵护，为他们扫清障碍，让他们心无旁骛地搞研发、出成果。”
苏父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
来了
他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，附和道
“是啊是啊，李主任高瞻远瞩。年轻人有闯劲，是好事。”
“是啊，”
李主任轻轻吹开茶沫，呷了一口，语气依旧平淡，却字字千钧
“所以啊，在‘零境’项目没有彻底成熟、稳定面世之前，任何可能影响陆子衿同志状态、分散他精力的事情，我们都要尽量避免啊。尤其是……一些家庭内部的‘小矛盾’。”
他抬起眼，目光平和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
“苏同志，令嫒青青，也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啊，听说在项目宣传上帮了很大的忙哇。这样的人才，留在国内，与陆子衿同志并肩作战，共同推动我们低空经济的发展，不是更好吗？何必急着送出国去？有时候吧，委屈一下暂时的规划，是为了成就更大的格局。你说是不是啊，苏同志？”
苏父的心沉了下去，李主任这话，看似商量，实则是敲打。
意思再明白不过：在你这个“便宜女婿”的项目成功之前，你的宝贝女儿，就先委屈一下，留在国内，稳住陆子衿的心
这不是请求，是要求
他在苏城商界纵横多年，何时受过这种近乎“干涉家事”的憋屈？
但他更清楚，眼前这位李主任代表的能量，绝非他一个地方商人能够抗衡
对方能轻描淡写地提到“零境”项目，能精准地点出陆子衿和苏青青的关系，其掌握的信息和背后的意图，已然不言自明
看着苏明远晦明不定的脸色，李主任放下茶杯，身体微微前倾，语气变得更加推心置腹，却又带着更深层的警示：
“苏同志啊，有些话，不用我明说，以你的见识，应该也能察觉到风向。”
他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，意有所指
“就像你现在主营的生意，在苏城做得是风生水起。但是啊，根据规划，国家层面‘房住不炒’的基调已经很明确了，未来对你们市场的调控只会越来越精细，越来越注重风险防控和可持续发展。高杠杆、高周转的模式，恐怕难以为继。与其在一条越走越窄的路上走到黑，不如……早点考虑转型啊。”
他顿了顿，看着苏明远骤然收缩的瞳孔，知道这话击中了要害，才缓缓继续
“低空经济、智能制造、数字经济……这些都是国家大力鼓励的新蓝海。有时候，顺应大势，才能基业长青。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？”
这番话，如同惊雷在苏明远耳边炸响。这不仅仅是关于女儿去留的“商量”，更是对他整个商业帝国未来走向的警示和指点
用女儿暂时的“委屈”，换取一个可能关乎企业生死存亡的转型提示？
这其中的交换，冷酷而现实
可他是一个商人，而且这极有可能是一次机会，一次上面给自己的机会
李主任没有再多说，只是悠闲地品着茶，留给苏父足够的思考时间
办公室内一片寂静，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“滴答”声，清晰可闻。
苏父坐在那里，脸色变幻不定
愤怒、不甘、权衡、审度……种种情绪在他心中激烈交锋
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，在真正的权力和时代大势面前，他引以为傲的财富和地位，是如此的不堪一击
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认识到，那个被他轻视的穷小子陆子衿，其所掌握的技术和代表的未来，已经拥有了足以撬动他人生棋盘的力量
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？！
许久，苏明远长长地、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
他抬起头，脸上已经恢复了商人的精明与冷静，甚至带上了一丝恭敬：
“李主任一席话，真是让我茅塞顿开。是我之前考虑不周，过于固执了。孩子们的路，终究要他们自己去走。我们做长辈的，在旁边适当扶持、引导就好，确实不该过多干涉。青青……就让她留在国内，好好历练吧。”
李主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，仿佛一切尽在掌握
“嗯，苏同志能这么想，那就最好不过了。风物长宜放眼量嘛！”
谈话在一种看似和谐融洽的氛围中结束
苏明远起身告辞，背影依旧挺拔，但脚步却比来时沉重了许多
回到苏城自己的办公室，苏明远屏退左右，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，看着脚下这座他深耕多年的城市，心中波涛汹涌。
李主任的话反复在他脑海中回响——“房住不炒”、“风险防控”、“转型”……
他意识到，自己或许真的错了。错估了陆子衿的能量，错估了技术的分量，更错估了时代变迁的速度
强行拆散女儿和陆子衿，不仅可能失去一个潜力无限的女婿，更可能让他错失企业转型的最佳时机，甚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
可他终究是一个商人。青青……爸爸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