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狱卒长”。
这三个字像最终判决书,哐当一声砸在陆缈脑门上。他低头看看手里那块不再发热、反而开始冒冷气的界楔碎片,又抬头看看个人终端上“保洁大叔”发来的“亲切问候”,一股巨大的荒诞感和透心凉席卷全身,让他想立刻申请工伤鉴定。
我是谁?我到底是谁?一个普通社畜?一个天选倒霉蛋?一个有点特殊能力的维和署实习生?还是……这个听起来就像看监狱老大的“狱卒长”?
无数问号和混乱在他脑子里开派对,差点把他cpU干烧。
华娲和精卫也看到了那条信息,脸色瞬间难看得像吃了过期罐头。
“‘保洁大叔’……他居然能绕过‘娲皇号’的所有杀毒软件,直接给你发骚扰信息……”精卫的声音带着破音的惊骇,“这不科学……除非……除非他的管理员权限,比我们想的还要高到离谱!甚至可能……”
她没敢说完,但那个可怕的猜想已经像弹幕一样飘过每个人的脑海——这位“保洁大叔”,可能已经混成了维和署的超级VIp!
华娲一步上前,手指在陆缈的终端上噼里啪啦一顿操作,试图追踪信号和反黑,但很快就摇了摇头:“信号源玩捉迷藏呢,用的是‘方舟’古董级的加密方式,破解不了,追踪不到。”
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陆缈,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,有审视,有疑惑,更有一种“这摊子真大”的沉重:“‘狱卒长’……如果这头衔是真的……那很多事就合理了。为什么界楔碎片碰瓷你,为什么你的‘定身’能力这么特别……你可能……真跟那个被关禁闭的‘寂灭之牙’,还有那个‘万古冰狱’度假村,有不浅的交情。”
“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!”陆缈几乎要抱头蹲防了,“我二十五年的人生履历比白纸还干净!我爸妈都是普通打工人!我连小时候尿床的次数都记得清清楚楚!直到那个杀千刀的快递!”
“记忆这东西,就跟电脑文件一样,可以被删改、隐藏,甚至格式化了。”华娲的声音低沉又残酷,像在念说明书,“特别是涉及到这种史诗级副本的秘密。‘狱卒长’……看管‘寂灭之牙’的岗位……这责任和力量,超乎你想象。可能某种保护机制,让你以新手村模式混到了现在,直到……某个任务触发器被按下了。”
那个触发器,就是那个神秘快递,和这块“狱卒”的工作证碎片。
“那……那个‘保洁大叔’又是什么路数?”陆缈艰难地问道,“他叫我‘狱卒长’,又说‘大扫除马上开始’……他到底是友军还是敌军?”
“这就是最惊悚的问题。”华娲的眼神锐利起来,“‘保洁大叔’尊称你为‘狱卒长’,听着挺客气,但他干的事——引怪屠碧波渊、在总部乱涂乱画、启动自毁程序、现在还可能间接坑了玄女——全都是在搞破坏,想把那个‘寂灭之牙’放出来或者摸一把!这跟‘狱卒’的岗位职责完全相反!”
“除非……”精卫突然开口,声音发颤,“除非他觉得……现在的‘狱卒长’……也就是你,陆缈,已经摸鱼失职了?或者……需要被‘优化’掉了?所以他说的‘大扫除’,可能包括……把你这个‘不合格’的狱卒长扫进垃圾桶,换个新的?或者……他打算自己上位当典狱长?”
这个推测让陆缈汗毛倒竖。
“保洁大叔”可能是个觉得现有“管理系统”已经报废,并打算用他的极端方法进行“重启”甚至“篡位”的疯子!
而他自己,就是这个疯子眼中的“待清理垃圾”之一!
就在三人被这可怕的脑补压得想喊救命时——
“娲皇号”的舰桥内部通讯突然被一个公共频道强势插入!
一个充满威严、但带着藏不住怒火的老者声音响彻医疗舱,是元老会的奥丁,语气像教导主任抓包:
“华娲!立刻解释!为什么私自启动‘溯源’协议,把‘造化炉’都快抽干了?!为什么你的船停在卡俄斯乱流带边上?!你是不是把元老会决议当耳旁风,自己派舰队去喀俄涅了?!你知道刚才那波差点震碎玻璃的空间抖动是什么吗?!你是不是捅了大篓子?!”
一连串的灵魂拷问像连珠炮砸来,显然,“娲皇号”的异常耗能和喀俄涅的动静已经瞒不住了。
华娲深吸一口气,正准备组织语言——
另一个尖酸得像柠檬成精的声音插了进来,是宙斯:“哼!我看她是被那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和那块邪门碎片忽悠瘸了!早就说过,新手村来的不靠谱!还有那个精卫,整天泡在数据里,说不定早就中病毒了!我提议,立刻撤销华娲的执行长职务,把人跟碎片都扣下,由元老会直接接管!”
“你胡说八道!”精卫气得当场怼了回去,被华娲一个眼神按住。
华娲面沉如水,对着通讯频道冷静回应:“奥丁尊者,宙斯尊者,情况不是你们想的那样。喀俄涅的异常远超预期,涉及‘方舟’古秘和‘寂灭之牙’的传说。‘夜枭号’侦察小队已失联,我刚刚的操作是为了阻止一场可能波及所有位面的团灭……”
“扯淡!”宙斯直接打断施法,“‘寂灭之牙’?那是神话故事!华娲,你果然脑子不清醒了!为了甩锅,连这种老掉牙的传说都搬出来了!”
“传说会不会成真,数据说了算!”精卫忍不住插嘴,把部分打了马赛克的、“夜枭号”最后的影像和数据碎片,以及喀俄涅能量爆发的监测报告,强行塞进了频道,“你们自己看货!”
频道那边沉默了几秒,似乎在验货。
很快,奥丁的声音再次响起,火气小了,但疑惑多了:“这些数据……确实不对劲……但即便如此,你擅作主张,挥霍核心能源,也是严重违纪!现在,立刻,马上,回总部!接受审查!这是元老会的最终指令!”
华娲的指甲差点掐进手心。她知道,一旦回去,肯定会被宙斯那帮人借题发挥,陷入无尽的扯皮和审查,救玄女、对付“保洁大叔”、阻止“寂灭之牙”起床气……所有这些火烧眉毛的事都得黄!
就在这僵持不下、气氛堪比甲方乙方谈判的时刻——
一直沉默的陆缈,看着手里冰冷的碎片,又看了看终端上那条让人脊背发凉的短信,一股莫名的、超越恐惧的冲动和责任感(或者说是破罐破摔)突然涌了上来。
他不能回去!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玄女可能还在等救援!他不能坐视那个恐怖的“寂灭之牙”彻底苏醒!他必须搞清楚自己拿的到底是什么剧本!那个“保洁大叔”到底想干嘛!
他猛地抬起头,眼神里闪过一丝豁出去的决绝,对着通讯频道,用一种他自己都惊讶的、带着点莫名气场(也许是熬夜熬出来的)的语气开口道:
“恐怕,我们回不去。”
频道那边瞬间安静。显然,没人料到这个一直被视为“麻烦源头”和“菜鸟代表”的实习生会突然抢麦,而且还是这种口气。
“小子!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!”宙斯怒斥。
“为什么不能回来?”奥丁的声音则带着审视。
陆缈深吸一口气,握紧了碎片,感受着其中传来的、那股幽邃冰冷的力量,他跟着直觉,一字一顿地说道:
“因为‘监狱’的保安队长旷工太久了。”
“因为‘危险品’的包装要裂开了。”
“而‘保洁大叔’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华娲和精卫,说出了那句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话:
“……就在我们船上,可能正听着我们唠嗑呢。”
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会议室里扔了个响雷,瞬间炸锅了!
“胡说八道!”宙斯咆哮。
“证据呢?!”奥丁厉声追问。
华娲和精卫也震惊地看向陆缈。
陆缈哪有证据,这纯属他基于线索和直觉的盲猜!但他必须赌这一把!
然而,就在他准备硬着头皮继续忽悠的时候——
咻——!
一道细得像牙签、几乎看不见的能量光束,毫无征兆地从医疗舱顶部的通风口射了出来!
目标不是华娲,也不是精卫,而是——陆缈手里那个可怜的个人终端!
啪嗒!
一声轻响,陆缈的终端瞬间被开了个洞,屏幕炸成雪花,冒起一缕青烟,彻底宣告报废!
偷袭?!内部偷袭?!
华娲反应快得像闪电,几乎在攻击发出的同时,一道金色屏障就秒开了陆缈的护盾!她的目光像激光一样射向通风口!
精卫也秒开舰内防御系统,锁定攻击来源!
“锁定来源!医疗舱隔壁b-7设备间!能量签名……伪装成了空调系统的脉冲信号!”精卫惊呼。
但已经迟了。
当防御机器人强行撞开b-7设备间的门时,里面空空如也,只有一套被遗弃的、冒着青烟的微型改装武器,正在执行自毁程序,迅速化成一滩金属汤。
攻击者早没影了。
但这一次,他\/她留下了蛛丝马迹——不是故意的签名,而是在匆忙跑路时,不小心在门口蹭到的一点点……非常微小的、暗红色的、带着铁锈味的油渍。
和之前袭击他们的那些破铜烂铁,同款!
“‘保洁大叔’……”精卫的声音带着恐惧和愤怒,“他……他真的在咱们船上?!”
华娲的脸色已经冷得能制冰了。内鬼,二五仔,就在“娲皇号”上!甚至可能……就在刚刚那个元老会频道里,一边嗑瓜子一边听他们全场直播!
频道另一端,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奥丁和宙斯显然也通过这边的动静,意识到事情大条了。
过了好一会儿,奥丁沉重的声音才再次传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心累和惊疑:
“……华娲。”
“说说你的下一步打算。”
“元老会……暂时给你……临机专断的权力。”
“但是,”他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,“如果最后证明你的判断错了……后果……没人兜得住。”
通讯切断。
医疗舱内,只剩下三人沉重的呼吸声。
二五仔的阴影,像乌云一样压了下来。
而陆缈,看着地上变成电子垃圾的终端残骸,心里那股冰冷的明悟却越来越清晰。
“保洁大叔”怕了。
怕他继续爆料。
怕他……真的回忆起管理员密码。
他抬起头,看向华娲,眼神不再迷茫,只剩下坚定的决心:
“执行长。”
“我们去喀俄涅。”
“不是去送人头。”
“是去……返岗上班。”
“也是去……开除那个越权的保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