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时辰的休整,在极度疲惫后的时光流逝中显得格外短暂,却又如同久旱逢甘霖,让几乎枯竭的身体得到了宝贵的喘息。回元丹的药力在经脉中化开,混合着此地相对纯净的天地元气,被众人贪婪地汲取、炼化。虽然远未恢复至巅峰状态,但至少驱散了那股令人绝望的虚脱感,重新凝聚起了继续前行的力量。
沈月儿自入定中缓缓睁开双眼,眸底那抹混沌之色如同被拭去尘埃的古镜,愈发幽深明亮。她体内那团混沌漩涡的旋转已然恢复了稳定,甚至因为此番极限消耗与吞噬异力后的反哺,体积似乎凝缩了一丝,色泽也更加深邃,仿佛蕴含着更加强大的潜能。那层宗师中期的壁垒依旧存在,但其上的“裂纹”似乎更加清晰了,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,便能将其彻底冲破。
她站起身,玄色衣袍上沾染的尘土与血污在真元流转间悄然震落,恢复了往日的整洁,只是脸色依旧带着一丝消耗过度的苍白,却更衬得那双眸子冷静得惊人。
“出发。”她没有多余的话语,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队伍再次启程,穿越这片相对正常的山林。与瘴疠山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疯狂相比,这里的空气虽然湿热,却充满了草木的清新与生灵的活力。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,洒下斑驳的光点,鸟鸣猿啼之声不绝于耳,仿佛之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。
然而,所有人都清楚,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。越是靠近陨星湖,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、源自源晶矿脉的独特能量波动便越是清晰。它不再像瘴疠山中那般狂暴混乱,而是变得更加凝聚、更加深沉,如同深海之下的暗流,表面平静,内里却蕴藏着吞噬一切的恐怖。
在沈月儿的感知中,这股能量如同一个巨大的、不断搏动的活物心脏,散发着诱人而危险的韵律。混沌真元对此产生了更加强烈的共鸣与“渴望”,仿佛饥饿的旅人嗅到了远方盛宴的香气。
沿途,他们开始遇到一些零星的、穿着古怪服饰的当地人。这些人大多皮肤黝黑,身材精瘦,眼神中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警惕与麻木。他们看到沈月儿这一行明显是外乡人的队伍时,往往远远便避开,或者投来冷漠而疏离的目光,仿佛在看一群即将踏入坟墓的死人。
从少数几个愿意用猎物交换盐巴和布匹的山民口中,他们得知,前方那片被群山环抱的巨大水域,便是“陨星湖”。当地人对那片湖泊敬畏如神,又恐惧如魔,称其为“圣湖”,亦或是“吃人湖”。传说湖中有水怪,有鬼雾,更有山神守护,擅入者皆有去无回。而近些年来,湖周更是被一群“黑袍使者”所掌控,他们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,能够驱使毒虫猛兽,更能让人在痛苦中获得“神启”。山民们谈及此,无不色变,讳莫如深。
黑袍使者,无疑便是暗月教徒。
随着不断深入,地势开始变得平缓,出现了一些被开垦过的梯田和零星的村寨。但这些村寨同样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。寨子中央往往树立着刻画扭曲符文的图腾柱,村民们的眼神大多空洞,行动迟缓,只有在看到身穿黑袍的巡逻队经过时,才会露出狂热的敬畏神情。整个区域,仿佛已经彻底被暗月的力量所渗透、掌控,形成了一个国中之国。
沈月儿一行人不得不更加小心,尽量避开主要的村寨和道路,专挑人迹罕至的山林小路前行。即便如此,他们也数次险些与暗月的巡逻队遭遇,靠着“夜莺”超凡的耳力和“算子”老周对地形的敏锐,才堪堪避开。
第三日黄昏,当他们翻过一道长满翠竹的山梁时,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。
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壮阔与诡丽的巨大湖泊,静静地卧在群山环抱的盆地之中。湖水并非寻常的湛蓝或碧绿,而是一种近乎墨黑的深紫色,湖面平滑如镜,倒映着天际燃烧般的晚霞和周围黛青色的山峦,色彩浓郁得近乎不真实。湖心深处,隐约可见一丝丝暗红色的流光如同有生命的脉络般,在墨紫色的湖水中缓缓游动、闪烁,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。
那便是源晶矿脉的力量显化!
湖泊四周的山峦,形态也颇为奇特,仿佛并非天然形成,而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撞击、扭曲而成,呈现出一种陨石坑般的环形结构。这便是“陨星湖”之名的由来。
而在那平滑如镜的湖面之上,终年笼罩着一层稀薄的、仿佛星辉凝聚而成的银色雾气,这便是乌苏口中能够致人死命的“迷魂雾瘴”。此刻在夕阳映照下,这层雾瘴折射出迷离梦幻的光彩,却无人敢忽视其内蕴的致命杀机。
更让人心惊的是,在湖泊的各个方向,尤其是那看似唯一的入湖水道附近,依山傍水修建着不少木质或石质的建筑,隐约可见人影绰绰,旌旗招展,戒备森严。那些建筑风格诡异,大多装饰着骷髅、毒蛇等阴森图腾,显然是暗月设立的据点与哨卡。
“那就是……陨星湖。”青雀望着远处那片墨紫色的巨大水域,声音带着一丝震撼与凝重。即便相隔甚远,她也能感觉到那湖泊散发出的、令人灵魂战栗的压迫感。
“迷魂雾瘴,天然屏障,重兵把守……果然是一处龙潭虎穴。”白玉京目光锐利地扫过湖周的布防,眉头微锁。强攻硬闯,无异于以卵击石。
沈月儿静静地凝视着那片墨紫色的湖泊,感受着体内混沌真元那近乎沸腾般的雀跃与渴望。这里的源晶能量,比她之前接触过的任何一次都要精纯、都要庞大!若能在此地修炼,甚至……吞噬部分矿脉之力,她的混沌真元必将产生质的飞跃!
但她也清楚地知道,这湖泊之下,必然隐藏着巨大的危险。那个坐镇于此的“蚀骨狼”屠千山,恐怕正在湖心某处,等待着猎物的上门。
“我们需要一个计划。”沈月儿收回目光,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冷静,“硬闯不行,必须智取。”
“算子”老周沉吟道:“根据山民的说法和我们的观察,暗月对此地的控制虽严,但主要力量集中在湖周据点和水道入口。这茫茫群山,他们不可能处处设防,或许……我们可以寻找其他路径,比如地下暗河,或者翻越某处绝壁,潜入湖域。”
“夜莺”小七也补充道:“我还听到一些零碎的信息,似乎每隔一段时间,暗月会从控制的村寨中征召‘祭品’,通过水路送往湖心。这或许也是一个机会。”
利用地下暗河,伪装成祭品……这些都不是容易的事情,风险极大,但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思路。
“先找个隐蔽处落脚,详细探查周边情况,再定行止。”沈月儿最终决定。贸然行动只会送死,他们需要更充分的情报和准备。
一行人悄然退入身后的密林深处,寻找合适的藏身之所。最终,他们在距离湖泊约二十里外的一处瀑布之后,发现了一个被藤蔓遮蔽的天然岩洞。洞内干燥宽敞,有地下河水流过,提供了水源,位置也极为隐蔽,正适合作为临时的据点。
安顿下来后,青雀立刻安排“影刃”和“夜莺”外出,负责警戒和进一步探查暗月哨卡的分布与巡逻规律。“算子”老周则开始研究附近的地形与水脉,寻找可能存在的、未被暗月掌控的潜入路径。“百草”检查着众人尚未完全恢复的伤势,并开始利用沿途采集的药材,配制应对迷魂雾瘴和可能遇到的各种毒物的解毒丹。
沈月儿与白玉京则站在洞口,透过水帘望向远处那片在暮色中愈发显得神秘而危险的墨紫色湖泊。
“感觉到了吗?”沈月儿轻声道,“那湖底深处,似乎……不止有源晶矿脉。”
白玉京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:“嗯,有一股更加隐晦,却更加庞大、更加古老的意志……在沉眠。”
那会是暗月崇拜的“吾主”留下的印记?还是这陨星湖本身,孕育着某种更加可怕的存在?
前路未知,危机四伏。但箭已上弦,不得不发。
沈月儿深吸一口气,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。无论如何,这陨星湖,她闯定了!
第162章 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