峡谷内的血腥气尚未被山风吹散,混合着泥土与腐叶的味道,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。两具尸体被随意拖到路边,幸存的几名埋伏者被青雀小队成员利索地捆绑结实,丢在马车旁,如同待宰的羔羊,瑟瑟发抖。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,再无半分之前的凶戾。
沈月儿立于车旁,玄色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拂动,她并未刻意释放气势,但那平静无波的目光扫过俘虏时,却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皮囊、直视灵魂本质的压迫感。混沌真元在她体内缓缓流淌,让她与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疏离感,仿佛她是独立于这片血腥战场之外的观测者。
白玉京已从马背上下来,站在她身侧稍后位置,白衣依旧胜雪,纤尘不染,仿佛方才那场短暂的杀戮与他毫无关系。他只是静静地看着,将审问的主导权完全交给了沈月儿。
青雀手持短刃,架在一名身材干瘦、眼神闪烁的俘虏脖颈上,厉声喝问:“说!你们是什么人?受谁指使?为何在此伏击我们?”
那干瘦俘虏吓得浑身一颤,裤裆处瞬间湿了一片,腥臊气弥漫开来。他涕泪横流,结结巴巴地求饶:“好……好汉饶命!女侠饶命!小……小的们是……是‘赤蝎帮’的人,就……就在这河洛道混口饭吃……是……是帮主让我们来的……”
“赤蝎帮?”青雀眉头一皱,看向沈月儿和白玉京。这是一个他们未曾听过的名字,显然只是地方上的一个小帮派。
“帮主是谁?他为何要对付我们?”沈月儿开口,声音清冷,直接切入核心。
“帮主……帮主叫刘大疤瘌,就……就是刚才被……被女侠您……”干瘦俘虏畏惧地看了一眼刀疤脸汉子那具恐怖的尸体,咽了口唾沫,“至于为什么……小的们也不知道啊!帮主只是说,有几只‘肥羊’要从这里过,身上带着值钱货,让我们务必截下,死活不论……还……还给了我们一些奇怪的符石,让我们事先埋在山上,说关键时刻能引发山崩拦路……”
奇怪的符石?沈月儿与白玉京对视一眼,心中明了。那残留的源晶异力波动,果然源自于此。这“赤蝎帮”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,真正的幕后黑手,提供了这种蕴含邪恶力量的道具。
“给你们符石的人,是谁?长相如何?有何特征?”沈月儿追问,语气不容置疑。
“是……是一个穿着黑袍的人,看不清脸,声音沙哑得像破锣……”另一名被俘的、稍微镇定些的壮汉抢着回答,似乎想争取活命的机会,“他……他给了帮主一大笔金子,还有那些符石,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……别的,小的们真的不知道了!”
黑袍,沙哑声音。这描述太过模糊,暗月教徒大多如此打扮。
沈月儿目光微闪,继续问道:“除了拦路抢劫,那人可还交代了别的?比如,要你们特别注意什么?或者,事后如何联系?”
两个俘虏努力回想,那壮汉忽然道:“好像……好像提过一句,说如果遇到一个……一个气质独特,可能穿着青衣的年轻男子,或者一个白衣男子,要……要格外留意,最好能生擒……对!是生擒!”
目标明确指向了“苏砚”和白玉京!对方不仅知道他们的行踪,连大致外貌特征都清楚!
沈月儿心中冷笑,看来离京时的谨慎并非多余,的确有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们。是暗月残党?还是奕王旧部?亦或是……其他隐藏在暗处的势力?
“你们帮派的老巢在何处?”白玉京此时开口,声音平淡,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。
“在……在前面三十里外的黑风寨……”干瘦俘虏连忙答道,不敢有丝毫隐瞒。
得到了想要的信息,沈月儿不再多看这些俘虏一眼,转身对青雀淡淡道:“处理掉。”
对于这些手上沾满无辜者鲜血、并且意图致他们于死地的亡命之徒,她不会有丝毫怜悯。
青雀会意,眼中寒光一闪,手起刀落,干净利落地结果了两名俘虏的性命。对于敌人,她向来不会手软。
“清理道路,尽快离开此地。”沈月儿吩咐道。此地刚经过厮杀,血腥味浓重,难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,无论是官府的盘查,还是山林中的野兽,亦或是……可能存在的后续追杀者。
“铁塔”赵莽和“石盾”两人走上前,运起真元,如同大力神般,几下便将那几块巨大的岩石推落山涧,传来轰隆隆的落水声。道路恢复通畅。
车队再次启程,速度加快了几分,迅速离开了这片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峡谷。
马车内,沈月儿闭目沉思。赤蝎帮,黑风寨,黑袍人……线索虽然零碎,却像一张蛛网的开端。对方利用地方帮派进行试探,一是为了隐藏自身,二恐怕也是为了评估他们的实力。这次失败,必然会让幕后之人更加警惕,也可能采取更直接、更强大的手段。
“那个逃掉的人,会去黑风寨报信吗?”青雀在车窗外低声问道。
“或许会,或许不会。”沈月儿睁开眼,眸中闪过一丝冷光,“但黑风寨,我们必须去一趟。”
“主人的意思是……主动出击?”青雀有些惊讶。按照常理,他们应该避开麻烦,尽快远离才是。
“既然被人当成了猎物,一味躲避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。”沈月儿语气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唯有敲山震虎,甚至……直捣黄龙,才能让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知道,我们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。而且,那个黑袍人,或许会在黑风寨留下更多线索。”
她需要知道,除了京城的暗月总部,这些散落在外的爪牙,究竟还有多少?他们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?仅仅是复仇,还是另有图谋?那个能与源晶产生共鸣的符石,又是从哪里来的?
白玉京的声音也从前面传来:“月儿所言不错。与其被动接招,不如主动破局。一个地方帮派,翻不起大浪,正好拿来祭旗,也顺便看看,能钓出什么样的大鱼。”
计议已定,车队不再朝着预定的清源镇方向,而是根据俘虏提供的方位,拐上了一条通往山区、更加崎岖难行的岔路。
夕阳渐渐西沉,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,如同泼洒的鲜血。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呈现出黛青色的轮廓,如同匍匐的巨兽。通往黑风寨的道路越来越荒凉,人烟稀少,只有车轮碾压碎石的声音和偶尔响起的鸟兽啼鸣,打破了山间的寂静。
空气中,似乎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、不同于山林清新气息的……肃杀与混乱的味道。那是大量人员聚集,且绝非善类所特有的气息。
当最后一丝天光被地平线吞噬,夜幕如同巨大的黑绒幕布缓缓降下时,前方山坳深处,隐约出现了几点闪烁的灯火,如同黑暗中窥视的眼睛。
黑风寨,到了。
远远望去,那山寨依托险峻山势而建,木石结构的寨墙在夜色中如同巨兽的獠牙,隐约可见其上巡逻人影晃动,哨塔高耸,防守颇为严密。对于一个小小的地方帮派而言,这规模和气派,似乎有些超乎寻常了。
沈月儿等人将马车隐藏在距离山寨数里外的一处密林中,留下“算子”老周和“百草”看守,其余人则借着夜色的掩护,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向着山寨潜行而去。
一场针对这处匪巢的夜袭,即将展开。而这,或许只是南行路上,掀起的第一个小小浪头。
第153章 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