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如同泼墨般笼罩了巍巍皇城，星辰隐匿，月色稀薄，唯有宫墙之上巡逻禁卫手中灯笼发出的昏黄光晕，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摇曳，更添几分肃杀与神秘。
皇城东南，祭天台区域。这座高达九丈、以汉白玉垒砌的圆形高台，在夜色中如同一位沉默的巨人，俯瞰着脚下的宫阙楼宇。平日里庄严肃穆的祭祀圣地，此刻却被一种无形的紧张氛围所包裹。新增派的京畿卫戍兵士盔甲鲜明，五人一队，穿梭在通往祭天台的各条御道回廊间，脚步声整齐而沉重，火把的光芒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，几乎不留任何死角。
然而，在这明面上的铜墙铁壁之下，真正的暗流，却在光照不到的角落悄然涌动。
距离祭天台约莫百丈之外，有一片相对低矮闲置的宫苑，其中最为破败的，便是那“凝香殿”。殿宇朱漆剥落，窗棂残破，院中荒草丛生，在周围辉煌宫灯的映衬下，显得格外阴森孤寂。此刻，殿宇内外却不见半个守卫人影，只有殿门虚掩，从门缝中透出些许摇曳的、非灯非烛的幽暗光芒，隐隐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混合着香料与某种腥气的味道飘散出来。
两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，如同没有重量的青烟，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凝香殿外的一处假山阴影中。正是作夜行打扮的苏砚（沈月儿）与身形缩小的白玉京。
他们并未从正门或院墙进入——那里看似无人看守，实则布满了极其隐蔽的警戒符箓和能量感应陷阱，稍有触动，恐怕立刻就会引来围攻。
苏砚屏息凝神，混沌真元运转周身，将自身气息、体温乃至生命波动都压制到最低点，仿佛一块冰冷的岩石。她抬头望向凝香殿那高耸却残破的殿顶，对肩头的白玉京传音道：“上面走。”
白玉京会意，化作一道几不可见的白光，率先沿着假山凹凸不平的表面向上几个纵跃，轻盈地落在了殿宇的飞檐之上，九条尾巴如同触角般感知着周围的能量流动。确认安全后，它向下方的苏砚发出了信号。
苏砚足尖在假山上轻轻一点，身形如灵猫般腾空而起，在空中一个美妙的转折，稳稳落在白玉京身侧，没有发出一丝声响。她伏低身体，目光如同最锐利的鹰隼，扫视着下方寂静却透着诡异的庭院和那透出幽光的殿宇。
从这个角度，可以清晰地看到，凝香殿内并非空无一人。透过残破的窗纸缝隙，隐约可见数道穿着内务府杂役服饰，但行动间却透着一股精悍气息的身影，正在殿内忙碌着。他们并非在修缮，而是在……布置阵法！
殿内地面，原本铺地的金砖已被撬开大半，露出下方黝黑的泥土。一个直径超过五丈的复杂阵法已然初具雏形！阵法的纹路以某种暗红色的、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材料绘制，蜿蜒扭曲，与“巡天星轨图”上的部分线条惊人地相似，却又多了许多充满邪异气息的附加符文。阵法周围，堆放着一些被黑布覆盖的箱笼，以及不少切割规整的“墨玉石”和“玄阴铁”块！
更让苏砚瞳孔收缩的是，在阵法中央，赫然摆放着一尊半人高、三足两耳、样式古朴的青铜方鼎！鼎身刻满了与皇陵黑碑上同源的诡异符号，此刻鼎内正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，那股混合着香料与腥气的怪味，正是从这鼎中散发出来！火焰跳跃间，不断抽取、汇聚着从地下深处渗透上来的、极其精纯的阴冷源晶能量，使得整个殿内的温度都远低于外界，空气仿佛都要凝结！
“聚阴鼎……他们在以此鼎为核心，构建一个大型的能量转换与放大阵法！”白玉京的声音在苏砚脑海中响起，带着一丝凝重，“看这阵法的规模和复杂程度，一旦完成，足以在祭天大典时，强行引动并扭曲地下的源晶主核之力，将其导向祭天台！他们是想……借祭祀之名，行开启星门之实！”
苏砚心中凛然。暗月的计划果然狠毒而周密！祭天大典，皇帝百官、宗室勋贵齐聚，万众瞩目，正是天地人气交感最为浓烈之时，若在此时以阵法引动源晶主核，造成的破坏和引发的混乱将不可想象！星门一旦在那种情况下开启，后果不堪设想！
必须阻止他们！
然而，殿内布置阵法的那几人，气息皆是不弱，至少都是武士巅峰，为首指挥的那名老太监（正是下午青鸾情报中提及的那人），更是气息幽深，赫然有着武师中阶的修为！而且，这凝香殿内外，必然还有更多隐藏的暗哨和防御手段。
强攻绝非上策。
就在苏砚思索对策之际，殿内异变再生！
只见那为首的老太监走到聚阴鼎旁，从怀中取出一物。那是一个用黑曜石雕琢而成的、巴掌大小的残月令牌，与苏砚手中的“癸十九”令牌形制相似，但其上的残月图案更加清晰，边缘泛着一丝血光，背面刻着的，并非数字，而是一个古篆的“壬”字！
“壬”字级令牌！地位远高于“癸”字级！
老太监手持令牌，口中念念有词，将那令牌猛地按向聚阴鼎的鼎身！
“嗡——！”
聚阴鼎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，鼎身上的诡异符号逐一亮起，幽蓝色的火焰骤然暴涨，化作一道粗大的光柱，冲天而起，穿透残破的殿顶，直射向夜空！虽然这光柱在冲出殿顶后便迅速消散，并未引起远处巡逻卫兵的注意（显然有阵法遮掩），但那瞬间爆发的精纯阴冷能量，却让伏在殿顶的苏砚和白玉京都感到一阵心悸！
光柱持续了约莫三息时间，方才缓缓收敛。老太监收回令牌，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狞笑，对殿内众人吩咐道：“核心节点已成！加紧布置外围阵基！务必在祭天大典前，完成所有准备工作！圣主降临之日不远矣！”
殿内众人齐声应和，声音中带着狂热的虔诚，手下动作更快了几分。
苏砚与白玉京对视一眼，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紧迫。核心节点已成，意味着阵法已经具备了初步运作的能力，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！
“必须尽快弄清阵法的完整结构和破解之法，以及……找到那个‘壬’字级老太监的破绽！”苏砚传音道，目光死死锁定下方那个手持更高阶令牌、显然是此处负责人的老太监。
就在这时，一阵极其轻微，却带着某种规律的叩击声，从苏砚怀中传出。是她与青鸾约定的、最紧急情况下的联络信号！
苏砚心中一动，悄无声息地退后，与白玉京一同潜下殿顶，来到一处更为隐蔽的墙角。她取出一个巴掌大小、刻画着简易传讯符文的玉符，真元微吐。
玉符上光芒一闪，传来青鸾急促而压抑的声音：“公子！情况有变！宸王府刚传来密报，奕王以‘确保祭天大典绝对安全’为由，已获陛下首肯，将于明日清晨，亲自带队‘巡查’祭天台及周边所有宫苑，包括凝香殿！我们安插在奕王府的内应拼死传出消息，此次巡查是假，借机将暗月布置的人手和物资‘合法’安置进去，甚至可能……借机发难，清除异己！”
苏砚脸色瞬间沉了下来！奕王这一手，可谓毒辣！借巡查之名，行掩护之实，甚至可能反咬一口，将发现异常的人打成“破坏祭祀的奸细”！届时，他们若被发现，将百口莫辩！
“明日清晨……”苏砚抬头看了看天色，距离天亮，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！
时间，一下子变得无比紧迫！
是立刻冒险动手，破坏这初成的核心节点？还是暂避锋芒，等待奕王巡查过后再寻机会？无论哪种选择，都充满了巨大的风险！
苏砚的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，眼神闪烁不定。肩头的白玉京也感受到了情况的严峻，琥珀色的瞳孔中满是凝重。
皇城之夜，暗流汹涌，杀机四伏。凝香殿内的幽蓝火光，如同恶魔的眼睛，在黑暗中冷冷地注视着一切。
一场围绕着祭天台的惊天博弈，已然图穷匕见！
第116章 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