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夙的声音在金殿回荡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,砸在寂静的殿堂之上。
“军中磷粉……瑞福祥云水纹锦缎……”
群臣的呼吸为之一窒。这已远超漕运新政之争,这是直接将刀子捅向了勋贵与军方的敏感地带!
御座之上,皇帝缓缓拿起那份证物清单。他的目光扫过纸页,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,但指尖在“瑞福祥”三字上,极轻微地停顿了一刹。
“瑞福祥……”皇帝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千钧之力,压得众人心头一沉,“朕记得,年初宫中采买,内务府报过,此纹样的锦缎,除了赏赐几位有功将领,京中唯有……”
他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勋贵队列的前方。
虽然没有点名,但那无形的压力,让所有与镇国公府关联的官员,脊背都渗出了冷汗。赵皓虽未上朝,但其父,老镇国公赵崇,立于勋贵首位,眼帘低垂,仿佛老僧入定,唯有拢在袖中的手,指节微微泛白。
“陛下!”刑部尚书不得不出列,声音干涩,“此事……此事关系重大,仅凭一面之词与些许残片,恐难定论。臣请旨,由三法司会同有司,详加查勘!”
“查?”皇帝将清单轻轻放回御案,发出一声轻响,“自然要查。”
他目光转向林夙:“林夙。”
“臣在。”
“你方才言,新政推行,通州漕运效率提升两成,事故减少五成。此数据,可确实?”
“回陛下,千真万确!通州漕运衙门及仓场皆有详细记录,陛下一查便知。”
“好。”皇帝点了点头,不再看那清单,反而重新拿起了林夙那份被驳斥的《漕运弊政厘革疏》,“漕运积弊,非一日之寒。永丰仓之火,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,都烧出了一个事实——旧法已不堪用。”
他抬起眼,目光如电,扫过工部、户部官员:“孙启明,钱益。”
“臣……臣在!”两人慌忙出列,跪倒在地。
“尔等驳斥林夙条陈,言其‘劳民伤财’、‘动摇国本’。朕且问你们,若无此‘劳民伤财’之新法,通州效率如何提升?事故如何减少?若依旧法,北境五十万石粮草,尔等可能如期、足额运抵?”
“臣……臣……”孙启明汗如雨下,匍匐在地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“既然旧法无能,新法有效。”皇帝的声音陡然转冷,“传朕旨意!”
满殿文武齐齐躬身。
“漕运新政,擢升林夙为都漕运使,署理通州及周边三府漕运事宜,全权推行新法,北境粮草调度,优先保障!”
“永丰仓纵火一案,着刑部、都察院、大理寺三司会审,严查到底!涉事人员,无论身份,一经查实,严惩不贷!”
“工部、户部此前驳斥之议,荒谬失察,侍郎孙启明、主事钱益,罚俸一年,留职察看!”
三道旨意,如同三道惊雷,劈得朝堂之上众人心神剧震!
升官、实权、支持新政、严查纵火、敲打赵皓党羽!
陛下这是……分明是要借林夙这把刀,狠狠地砍向盘根错节的旧势力!
“臣,领旨!谢陛下隆恩!”林夙深深叩首。他知道,他赢了这第一仗,但也从此,被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的最顶端。
退朝的钟声响起。
百官心思各异地退出大殿。林夙走在人群中,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无数道冰冷、忌惮,甚至带着杀意的目光。
周正走过他身边,微微颔首,低语一句:“林大人,前路艰险,珍重。”
林夙拱手回礼:“多谢周御史。”
当他走出宫门时,三皇子府的那位青衣文士已悄然等候在侧,微笑道:“林大人,殿下在府中备下薄酒,为大人贺。”
林夙看着对方,心中明了。皇帝的扶持,三皇子的拉拢,赵皓的仇恨……他已然身不由己地,卷入了这帝国最高权力的博弈漩涡之中。
他抬头,望向镇国公府的方向。
目光平静,却锐利如刀。
赵皓,我们的游戏,现在才真正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