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病,竟真的如同抽丝般,奇迹般地开始好转,当天晚上就胃口大开,吃了满满一大碗面条。
郑淑芬冷眼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,心里鄙夷,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。
案子结了,最大的隐患消除了。
笼罩在杨家头顶的阴云,似乎瞬间散去了大半。
晚上,吃罢晚饭,杨建设甚至有了心情,打开那台老旧电视机,虽然眼神还时不时有些飘忽,但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太多。
郑淑芬收拾完碗筷,擦着手走过来,突然开口道:“案子也结了,没什么事了。”
杨建设愣了一下,点点头:
“嗯......结了......好了......”
“咱们快半个月没去东海看小宇了。”
郑淑芬的语气很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,
“也不知道他在康复中心怎么样了,习不习惯,护工照看得用不用心。”
杨建设听到这话,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。
去东海?
去见儿子?
他现在最怕的就是,离开这个熟悉的家,怕见到任何可能让他想起那晚惨剧的人和事。
但去看儿子这个理由,他无法反驳,也不敢反驳。
“我......我这刚好点......”
他嚅嗫着,想找个借口。
“就是刚好点才要出去走走!整天窝在家里孵蛋吗?”
郑淑芬打断他,语气强硬起来,
“再说,你不去,我怎么跟小宇说?说他爸因为别人出车祸吓病了?没用的东西!”
她骂了一句,继续道:“
明天就去!买最早那班车票。去看看儿子,也正好......避避风头。”
她眼里闪过一丝精明。
虽然案子结了,但毕竟林倩家人还在闹,暂时离开东林镇,显得更加坦然,也能远离那些背后的指指点点和可能的闲言碎语。
杨建设低下头,不敢再反对,小声应道:
“......听你的。”
“去了那边,管好你那张嘴!”
郑淑芬再次严厉警告,眼神如刀,
“在小宇面前,什么该说,什么不该说,给我掂量清楚了!要是敢露出一丝一毫不对劲,让我儿子担心......”
“我知道我知道!”
杨建设连忙保证,“我啥也不说,我就看看儿子,我高兴,对,我高兴!”
他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,却显得异常僵硬难看。
郑淑芬冷哼一声,不再理他,转身开始盘算明天,要带些什么东西给儿子,脸上甚至难得地露出一丝真实的期待。
对她而言,扫清了所有障碍,接下来,就是安心享受儿子,带来的富贵荣华了。
她仿佛已经看到,通往东海市,通往清瑶国际康复中心,通往她梦寐以求的富贵生活之路,已经变得一片平坦。
清瑶国际康复中心的高级单人病房里,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,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,和花香混合的气息。
杨宇半靠在床上,脸色比起之前红润了一些,但眉宇间仍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,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。
郑淑芬坐在床边,削着一个苹果,动作小心翼翼,脸上堆满了近乎讨好的笑容。
“小宇,你看这苹果,又大又红,进口的,听说特别补血益气。你多吃点,好得快。”
她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,递到杨宇面前。
杨建设则有些局促地,坐在稍远一点的沙发上,双手放在膝盖上,眼神不太敢直视儿子,时不时瞟向窗外,似乎还有些心神不宁。
病房的奢华环境,让他感到不自在,儿子的沉默更让他不知所措。
“嗯,谢谢妈。”
杨宇接过苹果,声音温和但没什么波澜,
“你们不用总跑来,这么远的路,挺折腾的。我这里什么都好,医生护士都很专业。”
“不折腾不折腾!”
郑淑芬连忙说,“看你一天天好起来,妈心里就高兴!再远也得来啊!”
她说着,瞪了杨建设一眼,
“你爸也是,天天在家念叨你。”
杨建设被点名,赶紧附和:
“啊......是,是啊。念叨......你好点没。”
他的话干巴巴的,眼神飘忽。
杨宇笑了笑,没再说什么,安静地吃着苹果。
病房里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,只有空调运行的微弱声音。
郑淑芬努力寻找着话题,试图让气氛热络起来:
“对了,前几天镇上出了个事,可吓人了......”
她本想说点别的闲话,转移一下注意力。
没想到,一直有些神游天外的杨建设,像是被触动了某个开关,下意识地接话道:
“可不是嘛!就林倩......哎呀,好端端一个人,突然就让大货车给撞死了!那现场惨的呦,血呼啦......”
“杨建设!”
郑淑芬脸色骤变,猛地一声厉喝,打断了他的话,手里的水果刀差点掉在地上。
她狠狠地剜了杨建设一眼,眼神里的警告,和愤怒几乎要喷出来!
杨建设被吼得一哆嗦,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,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,冷汗立刻就下来了。
他慌乱地低下头,嘴唇哆嗦着,再不敢吭声。
杨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,疑惑地看向郑淑芬:
“妈?怎么了?林阿姨......出车祸了?”
郑淑芬迅速调整表情,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,语气极力放缓:
“唉,没什么大事......就是意外。你爸他吓糊涂了,胡说八道呢。你别听他的,好好养病最重要,别为这些事费神。”
她试图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。
但杨宇不是小孩子,他明显感觉到了父亲瞬间的惊恐,和母亲过激的反应,这反而让他心中升起一丝疑虑。
只是他身体依旧虚弱,没有精力深究,只是微微蹙了蹙眉,点了点头:
“哦......意外啊......那真是可惜了。”
郑淑芬赶紧岔开话题,又开始絮叨起家里的琐事,和让他安心养病的话。
他们并不知道,这场短暂的、险些泄露秘密的对话,一字不落地,被隐藏在病房装饰画框里的微型监听设备捕捉,实时传输到了几公里外,清瑶集团总部顶楼,那间宽敞奢华的董事长办公室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