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主任正在看病例，见她进来，赶紧起身让她坐：
“谢主席，您别慌。骨髓抑制期数值波动是正常的，中性粒细胞偶尔归零也不奇怪，不能凭这就判断干细胞没植活。我们还在观察，只要没出现严重感染或出血，再等等看。”
“可我等不了啊！”
谢清瑶的声音提高了些，又赶紧压低，
“杨宇现在一点免疫力都没有，多等一天，就多一分风险。您看抗感染的方案能不能再加强点？预防性抗生素要不要升级？
还有进入舱内的医护人员，消毒流程是不是得再检查一遍？不能有一点马虎！”
王主任看着她焦急的样子，点了点头：
“您说的这些，我们已经在考虑了。今天早上刚开了会，决定把预防性抗生素升级，消毒流程也加了两道工序，每个进舱的人都得重新培训，确保没问题。
您放心，我们比您更关注杨博士的情况。”
得到王主任的保证，谢清瑶才稍微放心了点。
可回到休息区，她还是坐不住，又开始琢磨其他事。
“妮娜，你帮我联系一下营养科，让他们把杨宇的肠内营养液配方再调整一下。”
她对着刚进门的赵妮娜说，“现在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，得保证热量和蛋白质够，不然他身体扛不住。”
赵妮娜赶紧拿出手机记录：
“好，我这就联系。对了，刚才心理科的李医生过来了，说杨博士最近清醒的时间多了，怕他情绪有波动，想进去给他做心理疏导，您看要不要安排？”
“要！当然要！”
谢清瑶立刻点头，“赶紧安排，最好今天就能去。杨宇这孩子心思重，现在又孤单，要是情绪不好，也影响恢复。
让李医生多开导开导他，告诉他现在情况在好转，让他有信心。”
赵妮娜应了声，转身去联系。
谢清瑶看着她的背影，又望向无菌舱。
透过玻璃，她能看到杨宇醒着，正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，眼神空洞洞的，一点神采都没有。
她心里一酸，多想进去陪他说说话，可又不能。
这些天，谢清瑶几乎没怎么好好睡觉。
晚上躺在床上，闭上眼睛就是杨宇的样子，要么是他在化疗时痛苦的表情，要么是监护仪响个不停的画面，甚至还梦见过杨宇脸色苍白、浑身冰冷的样子。
每次从噩梦中惊醒，她的后背都湿透了，再也睡不着，只能坐在窗边，看着舱内监护仪上微弱跳动的光点，一直到天亮。
只有在深夜，所有人都睡了的时候，谢清瑶才敢卸下坚强的面具。
她会拿出手机，点开相册里乔震的照片——照片上的乔震穿着军装，笑容灿烂，眼神明亮。
她用指尖轻轻拂过屏幕，声音轻得像耳语：
“老乔，我们的儿子现在好难啊......数值一直上不去，随时都有危险。你在天有灵，一定要保佑他，让他挺过来。
等他好了，我带他去看你，让他知道，他有个英雄爸爸。”
说着说着，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，砸在手机屏幕上，晕开了乔震的笑容。
她赶紧擦了擦眼泪，怕被别人看到。
“你放心，我会撑住的，会一直守着他，直到他好起来。”
她抬起头，隔着厚厚的玻璃窗，望向舱内那个躺着的身影，在心里默默说：
“儿子，加油啊。妈妈就在外面陪着你，一刻都不离开。你一定要坚持住，一定要活下来，妈妈还没告诉你真相，还没好好抱抱你，你不能有事......”
无菌层流舱外的家属休息区，空气里除了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，还裹着一层让人喘不过气的焦灼。
椅子上、桌子上堆着不少外卖盒和空水瓶，没人有心思收拾——所有人的注意力，都拴在那扇能看到舱内景象的玻璃窗上。
谢清瑶坐在靠窗的折叠椅上，背脊挺得笔直，手里却死死攥着张皱巴巴的血常规报告单，是昨天的。
她的目光像钉在了那几行数字上，指尖因为用力，指节泛着青白，连手背上的血管都隐约凸显出来。
连续快十天了，杨宇的白细胞计数和中性粒细胞绝对值，就跟冻住了似的，一直在“0.1”“0.01”徘徊，血小板和血红蛋白更是全靠输血吊着，每次看报告，都跟拿钝刀割心似的，疼得她半天缓不过劲。
“谢主席，您早饭还没吃呢，我再去给您热杯牛奶？”
赵妮娜端着空饭盒过来，看着谢清瑶面前没动几口的粥，心里直叹气。
这几天谢清瑶几乎没怎么好好吃饭，晚上也总失眠，眼底下的青黑一天比一天重，整个人都瘦了一圈。
谢清瑶摇摇头，声音有点哑：
“不用，不饿。”
她把昨天的报告叠好，放进贴身的口袋里，又抬头往无菌舱看——杨宇还睡着，脸色依旧苍白，但比前几天看着稍微有了点血色，不像之前那样毫无生气。
就在这时，走廊里传来护士小周的脚步声，手里还拿着张新的报告单，脚步比平时快了不少，脸上带着点藏不住的紧张。
谢清瑶一下子就站起来了，心脏“咚咚”地跳，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。
“谢主席，杨博士今天的血常规出来了！”
小周快步走到她面前，把报告单递过去，声音都有点发颤，“您赶紧看看！”
谢清瑶几乎是抢过了报告单，手指因为激动微微发抖，连带着纸张都晃了晃。
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项目名称，从“白细胞计数”开始，一个字一个字地盯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，快得像是要冲破喉咙！
“白细胞计数（wbc）：0.5 x 10^9\/L......中性粒细胞绝对值（ANc）：0.1 x 10^9\/L......血小板计数（pLt）：18 x 10^9\/L......血红蛋白（hGb）：72 g\/L......”
她的声音越来越低，最后几乎是喃喃自语：
“0.5......0.1......”
昨天的白细胞还是0.2，中性粒细胞是0.01，今天居然涨了！
虽然这点涨幅在正常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，甚至依旧低得危险，可在谢清瑶看来，这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，突然亮起了一丝微光，亮得让她不敢相信！
“升了！升了！”
谢清瑶猛地抬起头，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，声音因为激动拔高了不少，甚至带着点破音，
“王主任！王主任在哪儿？快叫王主任来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