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用，接着来。”
谢清瑶接过纸巾，随意擦了擦额头，声音依旧平稳，
“早一分钟采完，杨博士就能早一分钟用上。”
旁边帮忙的年轻护士小周忍不住插了句嘴，语气里满是敬佩：
“谢主席，您可真了不起。杨博士虽然是咱们医院的病人，但说到底也是您公司的员工，您为了救他，不仅亲自来捐献干细胞，还得受这份罪，这要是换了别的老板，哪儿能做到这份上啊？”
谢清瑶听到这话，缓缓睁开眼，目光落在不远处，那个渐渐鼓起来的采集袋上，声音轻了点，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力量：
“他值得。”
顿了顿，她又补充了一句，“他不只是清瑶集团的未来，也是个很好的年轻人，不该就这么没了。”
这话里的分量，两个护士没完全听懂。
但也能感觉到谢清瑶对杨博士的重视，当下也不再多话，只是更仔细地盯着机器和谢清瑶的状态。
谢清瑶重新闭上眼睛，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以前的事。
想起刚到东海市的时候，没钱没地方住，只能在“好味来”餐馆后厨打工，双手泡在冰冷的油污里刷碗，冬天冻得满手冻疮，一沾水就钻心疼；
想起为了考文凭，每天下班了就往夜校跑，在昏暗的灯光下啃书本，饿了就啃个冷馒头，困了就用凉水洗把脸；
想起创业初期，为了省下两块钱的公交费，扛着几十斤重的工具箱，在大太阳底下走好几里路，后背的衣服湿了又干、干了又湿。
那些年为了活下去、为了拼出个样子，她什么苦没吃过？
现在这点骨痛，跟当年比起来，算得了什么？
只要能救儿子，别说只是骨头疼，就算是抽干她的骨髓，她也心甘情愿。
不知不觉，四个多小时过去了。
当刘护士，看着采集袋里的液体量差不多够了，又核对了一遍机器上的干细胞浓度数据，终于松了口气，笑着对谢清瑶说：
“谢主席，太好了！采集量够了，浓度也特别好，完全能满足杨博士的移植需求！”
谢清瑶这才缓缓睁开眼，试着动了动左手。
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，手臂早就僵硬麻木了，稍微一动就酸得厉害。
她的脸色白得像纸，嘴唇也没了血色，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沙哑，但当她看到那个装满淡黄色液体的采集袋时，眼睛里却瞬间亮了起来，嘴角也勾起一丝极其疲惫，却又无比欣慰的笑容。
“谢谢你们。”
她轻声说，声音里满是如释重负。
刘护士小心翼翼地，把采集袋从机器上取下来，又仔细地给谢清瑶拔了留置针，用无菌纱布按住针眼：
“您先在这儿歇会儿，别着急起来，我去叫医生过来给您做个体检，没问题了再回病房休息。这采集袋我们会立刻送到移植舱，保证新鲜。”
谢清瑶点点头，靠在椅背上，目光一直盯着那个采集袋。
那里面装的不是普通的液体，是能救儿子命的“种子”，是她拼尽全力带来的希望。
她知道，这只是第一步。
接下来，儿子要进移植舱做预处理化疗，要忍受比她现在更痛苦的折磨；
然后是干细胞回输，还要熬过那漫长又凶险的等待期，要面对感染、出血、排异这些随时可能要命的并发症，后面的路还很长，还会有很多难关。
可此刻，当她看着那袋“生命火种”被护士小心翼翼地抱走，朝着移植舱的方向走去时，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。
她在心里默默对儿子说：
儿子，妈妈把“种子”给你送来了。
你一定要撑住，一定要坚强地活下来。
妈妈就在外面等着，等你平安出舱，等你好起来的那一天。
地下室的会议室里，只有头顶一盏惨白的灯亮着，光线昏暗得让人心里发沉。
赵妮娜站在桌子最前面，脸色比灯光还冷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却像钉子似的，每一个字都扎得人耳朵发紧：
“各位，‘溯源’行动从现在起，正式启动。”
她顿了顿，眼神扫过面前的三个人，一字一句接着说：
“目标很明确，东林镇中心卫生院，也就是现在的东林镇医院，1995年7月15号前后一周的产科记录，还有跟这事沾边的所有情况。核心要盯的人：护士长郑淑芬，还有当年死了的护士王丽。”
“任务等级是绝密，这点不用我多说了吧？”
赵妮娜的声音又沉了沉，“行动准则就三条：隐蔽！高效！精准！不管是查资料还是找人，都不能让人看出破绽！要是有半点信息泄露出去，后果你们自己清楚！明白吗？”
“明白！”老陈、林薇和“影子”三个人齐声应道，声音不大，却透着股不容含糊的锐利，尤其是老陈，那眼神跟鹰隼似的，一看就是干过多年外勤的老手。
“好，那咱们现在分工。”
赵妮娜把手里的平板电脑往桌上一放，屏幕亮了，加密的资料直接投影到对面的白墙上，“第一组，档案攻坚组，老陈你带队。”
她指着墙上显示的“东林镇医院档案室”地址，看向老陈：
“你的目标就是这儿，任务只有一个——把1995年7月产科的所有原始记录都弄到手！
不管是产妇的入院登记、分娩记录，还是新生儿的信息、护士的护理记录，连值班日志都不能落下！
重点是7月15号当天的，哪怕是记录上画了个圈，都得给我看清楚！一个字都不能漏！”
老陈往前凑了凑，眯着眼扫了眼投影上的档案分类，重重点头：
“我知道该怎么做。我会带两个人，伪装成市卫生局‘地方医疗志编纂办公室’的调研员，就说要写咱们市的医疗发展史，得追溯几十年前的地方性疾病早期数据，需要查老档案。
这个理由合情合理，医院那边一般不会拦着，不容易引起怀疑。”
“这个身份选得好，够稳妥。”
赵妮娜点点头，语气里带着点赞许，“但你得注意一点——二十多年的老档案，保不齐有不全的、被虫蛀了的，甚至可能被人动过手脚，比如改了记录、撕了几页。你到了那儿，重点找两份记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