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越说越激动，看着谢清瑶的眼神亮得跟灯泡似的，就跟看件失而复得的宝贝：
“从明天起！你别在后厨洗碗了！”
他大手一挥，指着那个油腻腻的收银台，“以后你就坐这儿！管收银！管记账！这活儿归你了！”
谢清瑶脑子“嗡”的一下，整个人都懵了。
收银？
记账？
不用再待在后厨，不用再天天泡在油污和冷水里了？
她愣愣地看着老王，半天没反应过来，声音都有点发颤：
“老……老板？您……您没跟我开玩笑吧？”
“开啥玩笑！我说的是真的！”
老王拍着胸脯，指着自己那个写得乱七八糟的破账本，“以后这破本子就给你了，你给我记清楚点，一笔是一笔，就得像你这个小本子一样，明明白白的，别再跟以前似的，稀里糊涂的！”
他又指了指收银台里那个塞满零钱的抽屉：
“这里面的钱也归你管，每天收了多少，花了多少，晚上跟我报个数，我放心你！”
巨大的惊喜跟潮水似的涌上来，谢清瑶鼻子一酸，差点掉眼泪。她赶紧挺直腰板，用力点头：
“老板您放心，我肯定好好干，把账记明白，把钱管清楚！”
老王看着她这认真的样子，心里的火气彻底消了，只剩下后怕和庆幸。
他想起刚才还骂人家“洗碗的懂什么”，老脸有点发红，语气也软了不少：
“那个……清瑶啊，以前是我眼拙，没看出你这么有本事。你放心，只要你把活儿干好，我肯定不亏待你，以前你一个月四百块，现在给你涨到八百，干得好，以后还能再加！”
八百块！
谢清瑶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呼吸都停了半秒。
这几乎是以前工资的两倍啊，有了这八百块，她不用再天天省吃俭用，夜校的学费也能轻松点，这就是希望啊！
她用力咬着嘴唇，不让眼泪掉下来，声音带着点哽咽：“谢谢老板！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！”
“行了行了，别说这些了！”老王摆摆手，又想起老吴那事儿，脸色又沉了下来，“今天早点收工，我得好好琢磨琢磨，怎么收拾老吴那龟孙子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，看我不扒了他的皮！”
虽然还在生气，但他看谢清瑶的眼神，已经彻底变了——
不再是看一个普通的打工妹，而是把她当成了能帮自己撑事儿的人。
这事儿跟长了翅膀似的，没半天就传遍了整个“好味来”。
谁都没想到，那个天天在后厨洗碗、闷不吭声的谢清瑶，居然揪出了吃回扣的老吴，还一下子变成了管收银记账的，工资都涨了一倍！
阿娟的脸都快绿了，嫉妒得眼睛都红了。
她凑到张厨师身边，阴阳怪气地说：
“哼，真是走了狗屎运，一个洗碗的，居然还能管账了？我看她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，指不定哪天就把账给记乱了，到时候有她哭的！”
张厨师叼着烟，眼神复杂地看着正在收银台熟悉抽屉的谢清瑶，慢悠悠地说：
“老王都信她，咱们能有啥办法？不过说真的，这丫头片子还真有点本事，以前真是小看她了。”
谢清瑶根本没心思理会这些闲言碎语。
她站在收银台后面，虽然这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样狭小，空气中还飘着油烟味，但她觉得眼前的视野开阔多了——
不再是后厨里永远洗不完的碗和挥之不去的雾气，而是敞开的餐厅，来来往往的客人，还有手里实实在在的账本和钱。
她小心翼翼地拉开收银抽屉，指尖碰到那些纸币和硬币，心里既紧张又激动。
这不仅仅是钱，更是一种信任，一种微弱的、能自己掌控的权力感。
她拿起老王那个油腻腻的破账本，翻开一看，里面的字歪歪扭扭，还沾着不少油污，有的地方连日期都看不清。
她轻轻皱了皱眉，然后从包里拿出自己那个干净的小本子，翻开新的一页，用钢笔工工整整地写下：
“好味来餐馆 收支日记账”。
笔尖在纸上划过，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。这声音不像后厨里钢丝球刮盘子的刺耳声，也不像锅勺碰撞的嘈杂声，它很轻，却很坚定，像是在为她的新生活敲下第一颗钉子。
她终于离开了那个冰冷油腻的洗碗池，用自己学到的知识，撬开了命运的门缝。
虽然不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，但至少现在，她看到了一道透进来的光。
谢清瑶深吸一口气，拿起笔，在新的账本上，郑重地写下了第一行字
——10月25日，收入：午市480元，晚市720元，合计1200元。
三个月后。
东海市的天刚蒙蒙亮，第一缕晨光透过狭窄的窗户缝，照进“好味来”餐馆后面那间杂乱的杂物间里。
这里既是仓库，也是谢清瑶的临时住处，角落里堆着面粉袋子和调料罐，空气中飘着挥之不去的油烟味和淡淡的霉味。
谢清瑶坐在吱呀作响的木床沿上，面前放着一个小桌子，上面摊开的不是账本，而是那本被她翻得卷了边的《会计实务》。
距离夜校的毕业考试，就剩最后两周了，她得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复习。
她手里捏着一支快没墨的笔，笔尖悬在一道成本核算题的上方，眉头皱得紧紧的。
嘴里无声地念叨着：
“直接材料费用是2000，人工成本800，制造费用500……分摊率怎么算来着？”
她一边想，一边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，反复演算着公式。
窗外巷子里，早起的摊贩已经开始吆喝了，“豆浆油条——”“新鲜的包子——”，还有邻居家洗漱的泼水声、咳嗽声，可这些声音都被她自动屏蔽了。
此刻她的世界里，只有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公式。
突然，老板娘尖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：
“清瑶！开工了！磨蹭啥呢？客人都快上门了！”
这声音跟一把剪刀似的，一下子剪断了谢清瑶的思绪。
她猛地回过神，下意识地把书合上，飞快地塞到枕头底下——
她怕老板娘看见又说她“不务正业”。
“来了！马上就来！”
她赶紧应了一声，声音里还带着点被打断的仓促。
站起身的时候，她的腰因为久坐有点僵硬，活动了一下才缓过来。
她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，虽然熬了夜，可眼神却依旧清亮，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。
她匆匆套上围裙，快步往前厅走。
虽然现在是收银员，但餐馆生意淡的时候，老王还是会让她帮忙收拾餐具、擦桌子，说是“多干点活儿不吃亏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