养心殿内,空气仿佛都已凝固。龙榻前,太医们面如死灰,跪伏在地,为首的院正声音颤抖地重复着那句令人绝望的话:“王爷脉象已如游丝,五脏衰竭,邪毒入髓……臣等……回天乏术……请……准备后事……”
“混账!”镇国公沈渊双目赤红,一把揪住院正的衣领,声音嘶哑如困兽,“救他!无论如何给老子救他!王爷若有恙,老子让你们太医院统统陪葬!”
首辅和林阁老亦是老泪纵横,踉跄着几乎站立不住。太子萧承煜站在稍远些的地方,脸色煞白,眼神复杂地望着榻上那个曾经权倾朝野、如今生机渺茫的男人,袖中的手紧紧攥着,不知是悲是惧,还是别的什么。
就在这绝望弥漫、人心溃散之际,沈锦凰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。她无视了殿内所有人和那压抑的悲声,径直扑到龙榻前。
萧绝静静地躺在那里,面容安详得仿佛只是沉睡,但那过于苍白的脸色和几乎察觉不到的微弱呼吸,却昭示着生命正在飞速流逝。沈锦凰伸出手,指尖颤抖着,轻轻拂过他冰冷的脸颊,那触感让她心脏一阵剧烈的抽痛。
不,不会的!他不能死!
一股近乎偏执的信念支撑着她。她猛地转身,目光锐利如刀,扫过那些绝望的太医:“毒!既然是毒,就一定有解药,有解法!你们确定已试过所有方法?所有已知的解毒方剂,所有以毒攻毒的可能,所有……哪怕是传说中的法子,都试过了吗?!”
她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急切,竟让沉浸在悲伤与恐惧中的太医们为之一震。
院正抬起泪眼,绝望地摇头:“县主……王爷所中之毒,成分极其复杂诡异,非单一剧毒,似是多种毒素混合发酵而成,其性烈而隐,臣等连其具体成分都未能完全析出,如何能解?至于以毒攻毒,更是凶险万分,稍有不慎,便是即刻……”
“成分复杂……”沈锦凰脑中飞速运转,捕捉着这关键信息。多种毒素混合发酵……这让她想起了之前调查“玄夜司”时,在某些隐秘记载中看到过的一种来自西南苗疆的诡异制毒手法——百蛊涎!以多种毒虫毒草置于密闭容器中令其互相吞噬、发酵,最终取其混合毒液,无色无味,毒性阴损,发作迟缓却致命,且因成分复杂,极难化解!
难道北戎或者其勾结的势力,竟掌握了这种歹毒之物?那方锦帕……
她立刻看向巽风。巽风会意,上前一步,压低声音急促禀报:“县主,有线索了!我们查到,麟德殿一个负责酒水传递的名叫小禄子的内侍,在宫宴结束后便告假离宫,至今未归,形迹可疑。已派人去其家中搜查,同时,根据您之前让查的药料流向,‘墨韵斋’那边也有发现,近两月确有一批数量不小的曼陀罗花粉和几种罕见毒草,被一个神秘商队购入,最终……似乎流入了四方馆附近的一处暗桩!”
小禄子!四方馆附近的暗桩!
线索瞬间串联了起来!
“小禄子家中可有发现?”沈锦凰急问。
“人去楼空,但……在灶膛灰烬中,找到了这个。”巽风摊开手心,是一小块未被完全烧毁的、质地特殊的深蓝色布料碎片,边缘有着金线刺绣的残留,看纹路,竟与北戎贵族服饰上常见的狼头图腾有几分相似!
证据指向了北戎!那方锦帕,很可能就是经由这个小禄子,沾染了混合剧毒,送到了萧绝手中!
“解药!既然是他们下的毒,他们手中必有解药,或者至少知道解毒之法!”沈锦凰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,她猛地看向首辅和父亲,“诸位大人!王爷还有救!毒源已找到,与北戎有关!我们必须立刻拿到解药!”
首辅等人闻言,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,精神一振。首辅立刻道:“老夫这就亲自去四方馆,向北戎使臣……”
“不可!”沈锦凰断然打断,“首辅大人亲自前去,无异于朝廷正式摊牌,他们绝不会承认,反而会打草惊蛇!此事,需暗中进行!”
她目光决绝:“我去。”
“不行!”镇国公和首辅几乎同时反对,“太危险了!北戎使臣正欲除你而后快,你此去无异于羊入虎口!”
“正因为他们的目标是我,我才更要去!”沈锦凰语气斩钉截铁,“他们想用王爷的命和我的身世来搅乱大梁,我偏要让他们看看,大梁乱不了!王爷的命,我亲自去夺回来!”
她不再理会众人的劝阻,目光转向巽风,语速飞快:“巽风,你立刻带最精锐的人手,包围四方馆附近那处暗桩,务必找到制毒之人或相关记录!同时,盯死四方馆所有出口,尤其是拓跋弘!我去会会他们,为你们争取时间!”
她又看向太医,眼中带着最后的希望:“诸位太医,请你们无论如何,用尽一切办法,再为王爷争取十二个时辰!吊住他这最后一口气!”
安排妥当,沈锦凰不再有丝毫犹豫。她整理了一下因奔跑而略显凌乱的衣襟和发丝,深吸一口气,将所有的恐惧、悲伤与不确定强行压下,眼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冷静与决绝。
她看了一眼榻上气息奄奄的萧绝,在心中默念:等我。
随即,她转身,步履沉稳地向外走去。那单薄的背影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,却仿佛蕴含着能扛起一切的力量。
“凰儿!”沈渊在身后嘶声喊道,充满了担忧。
沈锦凰脚步未停,只是微微侧首,留下一句:“父亲,守住这里,等我回来。”
声音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信念。
她走出养心殿,踏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。寒风凛冽,吹动她的衣袂,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,心中只有一团燃烧的火焰。
一线生机,稍纵即逝。她必须抓住它,无论付出何种代价!
宫门外,北戎使臣居住的四方馆,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,在夜色中沉默地等待着她的到来。
一场关乎生死、关乎国运的较量,即将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,悄然展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