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天三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。
萧玄几乎耗尽了所有的体力和精力。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孤狼,穿越了崎岖的山林,蹚过冰冷的河流,绕过北齐边境的哨卡,靠着野果和溪水勉强维持,日夜兼程,只为了抢在那致命的截杀发生之前。
他的衣衫被荆棘刮得破烂不堪,脸上沾满了尘土和汗渍,嘴唇因干渴而开裂,唯有一双眼睛,依旧亮得惊人,里面燃烧着不容动摇的意志。
根据记忆中的地图和沿途打听(他伪装成逃难的流民,用含糊的口音和零星的铜钱换取信息),他终于在第四日的午后,远远望见了那道如同巨兽獠牙般撕裂大地的险要峡谷——野狼峪。
峪口两侧山壁陡峭,怪石嶙峋,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官道蜿蜒穿过,地势险恶至极,乃是绝佳的伏击场所。此刻,夕阳西斜,昏黄的光线将峡谷染上一片血色,更添几分肃杀之气。
萧玄的心猛地提了起来。他顾不上疲惫,强行提起最后的气力,如同猎豹般借助地势和枯草的掩护,悄无声息地向着峪口高处攀爬。他必须抢占制高点,观察情况,最好能在北齐“暗爪”小队发动袭击前找到崔浩使团,发出警告。
然而,当他气喘吁吁地趴在一处可以俯瞰整个官道的悬崖边缘,向下望去时,眼前的情景让他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!
官道上,一支约六十人左右的队伍正在缓缓行进着。队伍中央,一辆装饰着北魏官徽的马车格外显眼,前后皆有精锐骑兵护卫,旌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——正是崔浩的使团队伍!
他们显然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,队伍保持着行进节奏,甚至能听到隐约的车轮辘轳声和马蹄声。
但更让萧玄瞳孔骤缩的是——在使团队伍前方约一里处的峡谷拐弯地带,两侧的山石和灌木丛中,隐隐有金属反射的冷光闪过!不下十数个身着土黄色伪装服、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,正如同蛰伏的毒蛇,无声地张开了死亡之网!
弓弩已然就位,刀剑悄然出鞘!
北齐的“暗爪”小队,已经到了!而且已经完成了埋伏部署!只等使团队伍完全进入伏击圈,便要发动雷霆一击!
来不及了!
萧玄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!他距离使团还有相当一段距离,中间隔着陡峭的崖壁和乱石!就算他此刻放声大喊,声音也会被山风吞没,根本无法有效示警!而一旦他暴露自己,不仅无法救下使团,反而会立刻引来“暗爪”小队的优先攻击!
怎么办?!
电光石火之间,萧玄的目光疯狂扫视战场,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。强冲下去报信是送死,远程呼喊无效……必须制造出足够大、足够突然的动静,打断伏击的节奏,引起使团的警觉!
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伏击圈侧上方,一处相对松散的石堆上!那里看起来像是天然的落石区!
赌一把!
萧玄毫不犹豫,从怀中掏出那几块一直带在身上的、边缘锋利的碎石块(本是用来制造声响引开注意力的),用尽全身力气,朝着那处石堆猛地投掷过去!他投掷的角度极其刁钻,并非直射,而是利用石块的高速旋转和撞击,旨在引发连锁反应!
“啪!砰!哗啦——!”
几声清脆的撞击声后,紧接着便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滚动声!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头被精准击中,松动滚落,继而带动了更多的碎石泥沙,形成了一场小规模的、却声势惊人的塌方!碎石泥沙顺着陡坡呼啸而下,正好砸向“暗爪”小队埋伏区域的边缘!
“怎么回事?!”
“哪来的落石?!”
突如其来的变故,瞬间打破了峡谷的死寂!泥沙烟尘弥漫开来,虽然并未直接砸中埋伏的杀手,却足以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和惊呼!
下方官道上的北魏使团队伍立刻被这异常的动静惊动!
“保护大人!”
“有情况!警戒!”
训练有素的护卫骑兵瞬间反应过来,首领一声厉喝,队伍猛地停止前进,骑兵们迅速收缩阵型,将马车紧紧护在中央,刀剑出鞘,弓弩上弦,警惕地望向落石发生的方向!
完美的伏击节奏,被这意外彻底打乱了!
“混蛋!”
“暗爪”小队的头目显然没料到会出这种变故,低声咒骂一句。眼见目标已然警觉,再等下去只会徒增变数,他当机立断,眼中凶光毕露,猛地一挥手!
“动手!强杀!一个不留!”
咻咻咻——!
埋伏在两侧的弩箭如同毒蜂般率先激射而出,带着凄厉的破空声,射向下方已然警觉的北魏护卫!
“敌袭!!举盾!”北魏护卫首领怒吼着,训练有素的护卫们瞬间举起随身携带的圆盾,护住要害!
叮叮当当!箭矢大多被盾牌挡开,但仍有一两名猝不及防的护卫中箭倒地,发出惨叫声!
“结阵!防御!”护卫首领临危不乱,指挥着队伍依托马车和地形,结成防御圆阵。
而与此同时,数十名身着土黄色伪装服的“暗爪”杀手,如同鬼魅般从山坡的岩石和灌木后现身,手持利刃,发出低沉的吼声,如同决堤的洪水般,朝着下方的使团队伍猛扑下来!他们身手矫健,动作狠辣,显然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杀手!
血战,在这夕阳下的野狼峪,骤然爆发!
金铁交鸣声、喊杀声、惨叫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寂静,打破了峡谷的安宁!
悬崖之上,萧玄眼睁睁地看着下方瞬间化作血腥的战场,瞳孔之中倒映着刀光剑影和迸溅的鲜血。
他的示警,终究还是晚了一步!未能阻止伏击的发生!
但是,他成功地打断了对方完美的突袭,为北魏使团争取到了最宝贵的预警时间,让他们得以结阵自保,而不是在毫无防备中被屠杀殆尽!
此刻,双方已然短兵相接,陷入混战!
不能再等了!
萧玄眼中寒光一闪,猛地抽出别在后腰的那把简陋却厚重的铡草刀。刀身在夕阳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。
他深吸一口气,看准下方战团最激烈、也是“暗爪”杀手攻击最凶猛的位置,如同一头发现了猎物的苍鹰,从悬崖上一跃而下!
身影在空中调整着姿态,利用陡坡和下坠之势,速度快得惊人!
他的目标,直指那名冲在最前面、一刀劈翻了一名北魏护卫、正欲扑向马车的“暗爪”小头目!
擒贼先擒王!打乱他们的指挥!
“死!”
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暴喝,伴随着一道匹练般的厚重刀光,从天而降!萧玄将全身的重量和下冲的力道,尽数凝聚于这一刀之中,铡草刀带着一股蛮横霸道的恶风,直劈那杀手头目的头顶!
那杀手头目正杀得性起,忽觉头顶恶风压顶,一股极其危险的预感骤然降临!他骇然抬头,只见一道黑影如同魔神般凌空扑下,那刀光之凌厉,气势之狂猛,竟让他生出一股难以抵挡的窒息感!
他怪叫一声,下意识地举刀格挡!
铛——!!!
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!
铡草刀厚重的刀身,狠狠地劈在了对方精钢打造的弯刀之上!
巨大的力量如同山洪暴发,沿着刀身疯狂涌下!那杀手头目只觉得虎口瞬间崩裂,整条手臂剧痛发麻,弯刀竟被硬生生压得脱手飞了出去!他整个人更是被这股巨力砸得踉跄后退,气血翻腾,眼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!
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?!
萧玄落地,脚步沉稳,溅起一片尘土。他毫不停留,手腕一翻,铡草刀顺势横斩,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,扫向对方空门大开的胸膛!
那杀手头目亡魂皆冒,拼命向后躲闪,却终究慢了一线!
噗嗤——!
厚重的刀锋虽然没有开刃,但那巨大的冲击力依旧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胸口!
“咔嚓!”清晰的骨裂声响起!
杀手头目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,胸口凹陷下去,狂喷着鲜血倒飞出去,重重砸在一块岩石上,眼看是活不成了!
萧玄这石破天惊的从天而降,以及瞬间秒杀对方头目的雷霆手段,顿时让激烈的战场为之一滞!
无论是北魏护卫还是“暗爪”杀手,都被这突然杀出的、战力恐怖的神秘人惊呆了!
萧玄手持滴血(是那头目的血)的铡草刀,傲然立于战场中央,破烂的衣衫掩不住他那冲天的煞气和如同实质的杀意!他目光冰冷地扫过那些剩余的“暗爪”杀手,声音沙哑却如同寒冰:
“北齐的杂碎……你们的对手,是我!”
话音未落,他主动发起了冲锋,如同虎入羊群,杀向那些因为头目猝死而出现瞬间慌乱的杀手!
战局,因他这柄突然出现的利刃,骤然扭转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