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裹着锈屑，洒在青州械寨的断墙上，像层发暗的银霜。
陆子墨的机甲“太极玄钢号”缓缓降落在废墟边缘，液压关节发出嘶哑嘶鸣。
他摘下沾着锈屑的护目镜，指腹擦过观测窗上那道新裂的纹路，
裂痕里还嵌着韩烈机甲的残片，是刚才爆炸时震进去的。
“韩烈的遗体找到了。”
青鳞哽咽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，
“他的驾驶舱卡在巨人肩甲里，护颈被锁死了，遗体……还算完整。
我们把他生前最宝贝的玄钢酒壶放进去了。”
陆子墨顿时一呆，眼中闪过一抹湿润，三年前在锈蚀区，
他拽着浑身是伤的韩烈从坍塌的仓库里爬出来时，
这个总爱拍他肩膀说“老陆你这脑子该装在机甲里”的汉子，
还笑着说以后要靠玄钢酒壶喝遍天下好酒。
可现在……，连完整的机甲都没了。
他解开安全锁，脚下踩在碎砖上，发出细碎的脆响。
那是被锈蚀巨人震碎的玄钢拒马残片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心上。
“先送停尸房。”
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，干涩得发紧，
“等天亮，用玄钢给他铸个碑。”
“墨哥！”
喊声打断了他的话。宋清越从城墙上跃下来，腰间的青铜工具箱撞得叮当响，
“巨人残骸冷却了！玄风子说要立刻解析核心，我带了三组工匠过去，需要您确认权限。”
陆子墨的脚步顿住，月光在他镜片上掠过，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色。
他摸向胸前的青铜挂坠，那是苏晚晴用祖传熔模法为他铸的太极纹，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。
“走。”
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锈屑，
“让苏晚晴也来，她对古青铜的纹路比我们都敏感。”
锈蚀巨人ζ型的残骸横在寨外的焦土上，像座被雷劈倒的金属山。
陆子墨仰头望着那半张仍保持着握拳姿势的“脸”，
机械眼眶里的红光已经熄灭，但核心区还在渗出淡绿色的锈雾。
他轻颤着抚过巨人肩甲上韩烈机甲的残片，
三年前韩烈笑着说“老陆，以后我罩你”的声音在耳边回响，
指节因用力而掐进锈蚀金属，锈屑混着血往下淌。
“开始扫描。”
玄风子的全息投影在残骸上方展开，青蓝色数据流快速刷新，核心参数高亮闪烁。
陆子墨注意到系统的边框在微微震颤，这是解析高危目标时才会出现的过载预警。
突然，玄风子的数据流卡顿了一下，全息投影边缘泛起红纹。
“是楚离歌的干扰信号！”
AI的电子音带着电流杂音，
“他在试图截取古神铭文数据，神之躯壳激活已达51%！”
“墨哥！寨外发现楚离歌的机甲残影！”
夹杂着巡防队的喊杀声通讯器传来青鳞的声音，
“他在远程试探城防阵，好几处玄钢盾都被铭文能量腐蚀出小坑！”
陆子墨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，楚离歌果然没走远，一直在等着坐收渔利。
“结构比对完成。”玄风子的投影重新稳定，
“核心驱动轴与太极玄钢号的玄钢主轴相似度87%，能量回路完全镜像。”
他调出城防阵历史数据，
“三个月前修复浑天仪后，城防阵就出现能量异常，
这些铭文是逐步生成的，是古神意识在借我们的机械系统苏醒！”
陆子墨的手指猛地扣住腰间的扳手，扳手是他亲手锻的，
握柄处还留着苏晚晴刻的“止戈”二字。
“镜像？”他重复道，
“它在模仿我们的机甲？”
“不。”玄风子的投影泛起波纹，
“更像是我们在模仿它。
检测到核心区有古神铭文，
与三个月前在倒悬巷发现的浑天仪残片同源。”
夜风吹过，带起一片锈屑扑在陆子墨脸上。
他抹掉那点刺痛的碎屑，目光落在巨人胸口的凹陷处，
那里嵌着半块破碎的青铜齿轮，纹路与械寨城防阵的基础单元如出一辙。
“所以之前的解析，”他突然顿住，喉间泛起苦涩，
“我们以为是在改良上古机关，其实是在重启某个被封印的东西？”
“有概率。”玄风子的数据流突然炸开，
“系统自动升级，高级融合模式启动。”
陆子墨眼前的战术屏瞬间变了颜色，原本分作太极能与玄钢能的两条能量流，
此刻交织成阴阳鱼的形状，每条支流上都浮动着陌生的古神符号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他按住太阳穴，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，
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神经末梢往脑子里钻，像一群细小的金属蚂蚁。
“允许同步操控双能量流。”玄风子的声音里多了种机械音里不该有的波动，
“但检测到外部协议干扰，楚离歌还在尝试入侵。”
“够了。”陆子墨猛地扯断与机甲的神经连接线，
线端迸出的火花在夜色里划出银线。
他踉跄两步扶住残骸，指节压进锈蚀的金属里，
“去训练场。”他对宋清越说，
“我要试试这个新模式。”
训练场的灯光亮起时，苏晚晴刚好赶到。
她怀里抱着个牛皮包裹，里面是从工坊里抢出来的青铜铸造工具。
宋清越快步迎上去，递过块边缘磨损的玄钢片，
“这是从韩烈机甲上拆的，他总说玄钢够硬，能护着咱们。”
苏晚晴把“止戈”扳手重新递到陆子墨手里，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，
她轻皱眉头，脸露担忧，随之紧握陆子墨的手，
“子墨，你在发烧。韩烈希望你活着，不是硬拼。”
“没事。”陆子墨避开她的手，走向待机的太极玄钢号。
机甲舱门打开的瞬间，他闻到熟悉的机油与铜锈混合的气味，那是他最安心的味道。
但今天，这味道里多了丝甜腻，像腐烂的金属花。
“开始测试。”他扣上头盔，
“玄风子，同步双能量流。”
能量屏上的阴阳鱼开始旋转。
陆子墨推动操纵杆，预想中的流畅反馈没有出现。
机甲的右臂在抬起时突然卡顿，关节处迸出刺目的火花，
监测屏上的同步率从95%暴跌到63%。
“这不对。”他咬着牙调整参数，
“玄钢能在排斥太极能，不，是在引导它往某个方向走。”
“协议唤醒进度37%。”玄风子的声音里带着电流杂音，
“建议终止测试。”
陆子墨猛拍操纵台，他能感觉到机甲在“呼吸”，
每道能量流都像有了自己的意志。
当他试图切断玄钢能时，整台机甲突然发出低沉的轰鸣，
驾驶舱的温度瞬间升高十度，护目镜顿时起了一层薄雾。
“停止！”苏晚晴的喊声穿透通讯器。
陆子墨这才发现，机甲的足部正在融化，玄钢像糖浆般滴落在地面，
在水泥上烧出一个个焦黑的洞。
他猛地拉下紧急制动，机甲发出垂死的哀鸣，
能量流如被踩碎的玻璃般炸裂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宋清越冲进来，手里举着灭火器。
陆子墨摘下头盔，汗水顺着下巴滴在操纵台上，烫得金属发出“滋啦”声。
他看着融化的玄钢，突然懂了韩烈的牺牲,
守护不是硬拼，是让身边人活下去，让械寨的机械继续转动，
这才是师父说的“市井的道”。
“这不是升级。”他扯松领口，
“是某种东西在借系统苏醒。”
苏晚晴蹲下来，用铜镊子夹起一块融化的玄钢残片。
她的指尖在颤抖，残片表面竟浮现出与巨人核心区相同的古神铭文。
“子墨。”她抬头看他，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，
“去主控室，城防阵的主控齿轮也出现了这些符号，
和陈茹仕拓本上的残缺纹路能对上！
楚离歌怕是在收集完整铭文，激活古神意识！”
主控室的穹顶下，直径两米的青铜齿轮正在缓缓转动。
宋清越凑上前，用青铜放大镜仔细观察，
“这些铭文是按浑天仪的星轨排列的，
三个月前我们修复时，还没有这些痕迹。”
他指着齿轮齿根处的螺旋纹路，
“是逐步刻上去的，像有东西在夜里悄悄动工。”
苏晚晴举起自己的放大镜，镜面上映出齿轮齿根处的细小符号，
“这不是自然锈蚀，是某种规则的螺旋，每道螺旋的末端都刻着极小的古神符号。
这是信息，用锈蚀做笔，金属做纸，我们之前修复的每个机关，都在被写入数据。”
陆子墨伸手触碰齿轮，指尖刚贴上金属，一阵刺痛从掌心传来，像被无数细针扎了进去。
他缩回手，看见掌纹里渗着血珠，而齿轮表面的纹路，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发亮。
“玄风子，检测周围能量。”他对着空气说。
系统的嗡鸣比往常更沉，全息投影里跳动的数据流中，一串代码在反复闪烁：
0 0 0。
陆子墨盯着代码，挂坠突然发烫，父母的声音响起，
“这是古神语言‘躯壳’的缩写，它在找能承载意识的机械载体！”
“我检测到了。”玄风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像两个人在重叠说话，
一个是机械音，另一个低沉沙哑，带着金属摩擦的回响，
“另一个意识，它已经渗透了城防阵的70%系统。”
陆子墨的瞳孔骤缩，他看向苏晚晴，发现她也在盯着自己。
她的银饰此刻全部竖了起来，像一群警惕的金属鸟。
宋清越握紧了腰间的青铜扳手，
“如果楚离歌拿到完整铭文，是不是就能操控古神意识，
要控制整个械寨的机械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