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仪宫内,空气凝固如铁。
殿内一片死寂,唯有皇后痛苦的喘息与痰鸣声嘶扯着每个人的神经。
露柚凝对周遭的指控与怀疑置若罔闻,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后谢袅袅身上。
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刚刚喂皇后服下的药碗残渣,鼻翼微动,捕捉到一丝极淡的、不属于她所开药方的辛辣气息。
电光火石间,她明白了——有人在她与张院判斟酌最后药方时,在煎好的药里动了手脚,加重了药性,意在引发毒性剧烈反扑,坐实他们“谋害”的罪名!
“张院判,”她声音依旧平稳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,“取我金针,长七寸那套。再取犀角粉三钱,温水化开备用。”
她必须立刻行险招,用金针强行疏导被骤然激发的毒性,再以犀角粉护住心脉,否则皇后顷刻间便有性命之忧!
张院判虽不明就里,但见她神色凝重,立刻依言照办。
一旁的雀儿与李太医见状,心中窃喜。皇后的情况恶化,正是他们想要的结果!
雀儿再次尖声哭喊:“陛下!您看到了吗?他们还要胡乱扎针!这是嫌娘娘死得不够快啊!”
李太医也趁机火上浇油,语气“沉痛”:“陛下!皇后娘娘凤体现已如此危急,岂能再容他们肆意妄为?应立刻拿下,严加审讯!”
“闭嘴!”这次出声喝止的,竟是时清屿。
他目光锐利如刀,刮过雀儿和李太医,“再敢干扰救治,以谋逆论处!”
他的声音并不大,却带着沙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气,瞬间镇得两人脸色发白,噤若寒蝉。
露柚凝下针如飞,长针精准刺入皇后几处要穴,手法快得只余残影。
每一针落下,皇后的抽搐便减弱一分,但那呕出的血沫却愈发暗黑,看得人胆战心惊。
“快!犀角水!”露柚凝低喝。
张院判连忙将化开的药液递上。露柚凝扶起皇后上半身,小心翼翼地将药液一点点喂入其口中。
殿内落针可闻,所有人都屏息凝神,看着这惊心动魄的救治。
时清屿紧紧盯着露柚凝的动作,看着她额角细密的汗珠和微微苍白的唇色,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
喂完药,露柚凝再次执起金针,在皇后胸口膻中穴附近轻轻捻动。
突然,皇后猛地一阵剧烈咳嗽,呕出一大口浓黑粘稠的淤血!腥臭之气瞬间弥漫开来!
随即,她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软软倒下,面色灰败,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。
“娘娘!”雀儿见状,眼中闪过一丝狂喜,立刻扑倒在地,哭天抢地:“没气了!娘娘被他们害死了!陛下!您要为娘娘做主啊!”
李太医也连忙跪倒,痛心疾首状:“陛下!靖王妃与张院判医术不精,害死皇后与皇嗣,罪无可赦!请陛下即刻将他们正法!”
殿内一片死寂,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时衡身上。
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,目光在露柚凝和“气绝”的皇后之间来回扫视,袖中的手紧握成拳,骨节泛白。
空气仿佛点燃的火线,一触即炸!
时清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!
他看着榻上面如白纸、仿佛生机已绝的皇后,又看向孤立无援的露柚凝,手心的冷汗几乎要浸湿轮椅扶手。
他不懂医术,但他相信她!
若皇兄真要降罪……他握紧了拳,已做好无论如何都要拼死维护的准备!
哪怕是用这残躯挡住殿门,也绝不让任何人动她分毫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一直凝神诊脉的露柚凝,却缓缓收回了手,轻轻吐出一口气。
她无视了雀儿和李太医的嚎哭,转向皇帝,声音带着一丝疲惫,却清晰坚定:“陛下,娘娘体内郁结的毒血已大部分排出,心脉封锁已解。
此刻气息微弱,乃是身体自我保护,陷入龟息之态,并非……殡天。”
她的从容与笃定,像一种无形的力量,暂时稳住了即将失控的场面。
时衡目光锐利如鹰,死死盯着凤榻,并未立刻发作。
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,凤榻之上,皇后那如同蝶翼般的长睫,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。
随即,在一室死寂与绝望的哭嚎声中,那双紧闭的凤眸,在一片灰败的脸色映衬下,缓缓地、艰难地,睁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。
虽虚弱无力,却真切地映入了殿内摇曳的烛光,也映入了在场所有人,尤其是皇帝时衡那由绝望骤然转为狂喜的眼眸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