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顾风小的时候,他经常听到外公跟他讲那些旧年代的事情。
很多事情顾风都已经遗忘了,但关于江湖赊刀人的事情,他却记得格外的清晰。
外公曾说,在他年轻的时候,有一个走街串巷卖菜刀的人,逢人就给把菜刀,但是却不收钱。
在那个年代,买任何东西都要凭票,民风也很淳朴,百姓们见过的世面也少,面对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人,根本没有人敢白拿那个人的菜刀。
终于,那个赊刀人推销菜刀推销到了顾风的外公身上,外公是个胆子大的,加上家里的菜刀确实也坏了,便收下那把菜刀。
那个赊刀人对外公说,这菜刀不是不要钱,而是还没到收钱的时候,等到了时候再来收钱。
外公也并不是真的想白拿人家一把菜刀,所以对于别人说会过一段时间来收钱一事欣然同意。
可那个江湖赊刀人却说,等猪过千、牛过万,娶个媳妇儿千千万的时候,这菜刀就会报废,等你家出了大学生的时候,他再来收钱。
外公只觉得对方可能是个疯子,因为在那个年代,人们根本想象不到一头猪能卖上千块,一头牛能卖上万块,至于娶个媳妇儿千千万,那更是无稽之谈。
但是赊刀人说的那句“等你们家出了大学生的时候再来收钱”,却让外公高兴不已。
在那个全国连高中生都看不到几个的年代,若是家里真出了个大学生,那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。
外公当即表示,若是真有那么一天,哪怕没有这把刀,他也愿意给个红包给赊刀人。
赊刀人没有接话,只是对着外公笑了笑,然后便离开了。
自那以后,外公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赊刀人。
那把刀在“猪过千、牛过万”时,如约般报废成了几块烂铁,而又过了几年,他们家的确出了个大学生,就是顾风。
只是可惜,顾风这个大学生,还没有真正的去学校报到,就因为意外,穿越来到了这个世界。
仔细想想,外公经历赊刀的事情,距今也八十年了,没想到现在顾风在异世界也经历了这么一次赊刀。
就是不知道,顾风能不能等到这个赊刀人来收取刀钱。
顾风抱着这把刀走进了院内,关好门后,便开始细细的打量起了这把刀。
刀鞘是深褐的老木,哑光质地,触手温润,除了鞘口箍着圈暗铜,再无多余装饰,倒像块未经雕琢的顽石,不事张扬地收着锋芒。
可当拇指按动刀镡,刀身在鞘中轻振,随即“噌”一声清越的轻响,狭长的刀身便如秋水般滑出——刀身竟比看上去要轻巧得多,入手只觉一股凉意顺着掌心蔓延,分量却不及寻常长刀的三分之一。
刀身狭长如一泓秋水,近看才发现肌理间隐有冰裂纹路,非是凡铁。
刃口薄如蝉翼,迎着光时,刃尖折射的寒芒竟似能割裂空气。
最难得的是它的分量,约莫是锻造时掺入了玄铁,方能在保证强度的前提下,将重量凝练到极致。
握柄缠着鲛绡绳,缠得极密,恰好贴合女子手掌弧度,挥臂时几乎感受不到滞涩,刀风却带起呜咽之声,明明是杀伐之器,握在素手中却显出几分灵动。
收刀入鞘时,鞘身与刀柄相触的刹那,仿佛能听见古木与精钢的喁喁私语,想来唯有心细如发之人,方能驾驭这般藏锋于拙的利器。
“女式刀?”
顾风喃喃自语到。
“刚才倒是没注意,这下一端详,这把刀倒是不太适合我用。
虽然如此轻的分量,很贴合我使用魔发劈风剑法,但这毕竟是一把单刃的刀。
这田弓月让我好好用刀,可放在我手里,还真只能明珠蒙尘。”
想到这里的顾风,不禁叹了口气,即使为使用不上这么一把好刀而感到遗憾,也在为这把刀感到可惜。
他只好将刀放在院中的石桌上,准备去厨房搞点吃的,但门外却传来了阵阵敲门声。
“不会又是潘风宣吧?又有人搞幺蛾子了?”
顾风一边嘀咕着,一边打开了大门,只见晴琦亭亭的站在门口处,手上还提着一个篮子,篮子被好看的绣花布遮了起来,看不见里面的东西。
顾风看到晴琦,顿时两眼放光,他没来由的一阵高兴,脱口而出到:
“你怎么来了?!”
晴琦俏皮的笑了一下,但马上迅速的板着脸,故作不满的反问道:
“怎么?不欢迎我来呀?”
“欢迎欢迎,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过来。”
顾风这个二愣子听到对方的疑问,连忙慌乱的回答到。
晴琦看见顾风这个样子,顿时忍不住噗嗤一笑,然后继续数落到:
“那还不让我进去?就让我站门口啊?”
顾风尴尬的挠了挠头,将晴琦引进了院门。
等二人都在石桌旁坐好后,顾风这才好奇的看着晴琦,问到:
“晴琦姑娘,今日这么晚了,怎么想着来我这儿了?”
这个问题不可谓不傻,顿时让晴琦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。
晴琦在心中暗骂了一声“大笨蛋”过后,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,然后才开口道:
“我们给老乡义诊,有位老乡今日病愈后,非要给我和昕妜师妹送一只大鹅,我们两人又吃不完,所以我就做好了,给你带来了半只。”
晴琦一边说着,一边将手上的篮子放在了桌上,然后掀开了那张绣花布。
只见篮子里放着两大盘炖好的鹅肉,那股香气瞬间爆发出来,使得顾风食欲大动。
他望着那两盘鹅肉,不停地咽着口水。
虽然已经很想开吃了,但顾风还算是有点礼貌的。
他迅速的将放在桌上的刀挪到了一旁的空凳子上,然后将篮子里的两盘鹅肉和碗筷拿了出来。
顾风一边忙活着,晴琦也在一旁说着话。
“顾大哥,这些天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,所以能吃鹅肉了,但你要记得,以后再不小心受伤的话,可不能吃鹅肉。
还有,你这也算伤病初愈,所以今日便没有带酒来,你再过月余才能喝酒,可不能破了忌口。”
顾风连连点头,表示自己一定做到。
等他摆放好了一切后,发现只有一副碗筷,他疑惑的看着晴琦,问到:
“晴琦姑娘,为何就一副碗筷?你等着,我再去拿一副碗筷来。”
晴琦连忙叫住了顾风。
“顾大哥,不用了,我已经吃过了,这会儿过来是专门给你送饭的。”
说完这句话,晴琦不由得脸红了一下,连看顾风的眼神都有些闪躲。
她偷偷地看着顾风,继续细声说道:
“顾大哥,不都说了让你不要叫我晴琦姑娘吗?”
顾风也知道对方提了这个要求好几次,但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会好一些。
晴琦期盼的看着顾风,最后顾风实在想不出个什么名堂来,只好开口问道:
“那我叫你什么啊?”
晴琦差点被顾风的这个问题整破防,差点没当场生气。
她心里一遍一遍的骂着顾风“呆子”,但也没有真的生顾风的气,她知道对方是个木鱼疙瘩,只好继续耐心的说道:
“你可以跟我师父一样,叫我琪琪。”
顾风听罢后当即跳了起来,然后疯狂摇着头说道:
“不行不行不行,我怎么能和你师父一样呢,这岂不是乱了辈分?
黔灵圣手老前辈要是知道我跟他老人家都这样叫你,他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啊?”
晴琦没想到顾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,顿时显得有些呆愣,他见顾风的抵抗情绪如此高昂,不由得有些焦急的解释道:
“不是的,顾大哥,关系亲密的人都这样叫我,我的几位师叔,还有我的那些师兄师姐都是这么叫我的。”
顾风没有接受这个说辞,还是一味的摇着头。
随着顾风的头越摇越久,晴琦的情绪也越来越失落,她想着,或许是顾风不愿和她有这么亲密的称呼往来吧。
但这个时候,顾风像是开了窍一样,终于说出了一句像样的话:
“要不我叫你晴儿吧?怎么样?晴儿。”
晴琦听到这个称呼,原本低落下去、犹如乌云密布的情绪顿时变得阳光明媚了起来。
她欣喜的点了点头,开心的说道:
“好呀,我叫你顾大哥,你叫我晴儿,真好。
顾大哥,快吃饭吧,待会儿别凉了,这个鹅肉是我亲手用铁锅炖的,还加了一些药材进去,你快尝尝。”
顾风早就想对这两盘鹅肉动手了,但一直没找到机会,如今晴琦让他开动,他二话不说,抄起筷子就是猛猛炫。
“嗯~好吃,真好吃!”
顾风一边吃着,一边还不忘夸赞到。
虽然他夸赞的时候并没有抬头,只是一味的埋头狂吃,但却足以让晴琦开心得手舞足蹈。
晴琦看着顾风这副吃相,不仅没有一丝嫌弃,反而内心充满了满足感。
她见顾风只顾着吃,也不怎么搭理自己,她就开始环顾起了四周。
当她看到放在一旁的那把刀时,不由得有些好奇。
她看着那把刀,刀鞘古朴暗淡,一点也不美观,但她总觉得这把刀有些不一样。
于是她朝着顾风问到:
“顾大哥,我能看看这把刀吗?”
顾风头也没有抬一下,他依旧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吃着鹅肉。
“嗯嗯,看看看。”
晴琦好奇的拿起那把刀,一入手便觉得有些惊喜,这把刀竟然让她都不觉得笨重。
紧接着,她缓缓地抽出了刀身,刀柄的那种握感和粗细,刚好让她能把握住。
再看刀身,她只看了一眼那冰裂纹路,便深深地喜欢上了。
这么一把适合女子使用的刀,除了刀鞘以外,其它地方都考虑了进去,既美观,又锋利,还轻巧,这简直是江湖女子的梦中情刀。
晴琦拿着这把刀,不解的问着顾风:
“顾大哥,我今天第一次看见这把刀,以前怎么没见你拿出来过?
你怎么会有一把女子的刀呢?”
顾风依然沉浸在美食当中,丝毫没有感觉到晴琦语气中的醋意,他正啃着一只鹅腿,嘴里一刻不得闲。
“哦,这把刀啊,是......”
顾风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,他突然想到一些以前听过的关于赊刀人的传说。
小时候顾风的外公跟他讲了赊刀人的事情过后,他后来就专门去查了一下赊刀人相关的记录和故事,所有的资料都显示着——赊刀人一旦现世,世界将有大变。
而这种大变,是好是坏,无法评判,更无法左右,所以顾风一时间竟不敢说出这把刀的来历。
他担心晴琦会因此而卷入和赊刀人有关的江湖变故中来。
可话已经说了一半了,自然不能就此让话断在这里,顾风假装被鹅腿肉噎住了,然后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膛,同时脑子开始疯狂转动。
晴琦见状正欲上前给顾风拍拍背,这时顾风终于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说辞。
他抬起头来,眼里全是兴奋,对着晴琦说道:
“这把刀是我专门找人打的,今日才刚刚打好。”
顾风觉得自己是个天才,这套说辞不仅完美的解释了为什么之前没有见过这把刀,还隐藏了赊刀人的事情。
可是天真的顾风,紧接着便迎来了晴琦的灵魂追问:
“那顾大哥你为何要打造一把女子所用的刀?!”
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