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深沉,岳家军大营除了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远处伤兵营隐约传来的呻吟,一片寂静。箭头营帐内,油灯如豆,映照着他依旧苍白的脸。军医刚给他喂过药,此刻帐内只有他均匀却微弱的呼吸声。
突然,营帐内的空间泛起一阵极其细微、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,如同水波荡漾。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,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帐中。
来人穿着一身与现代宋朝都格格不入的紧身皮衣短裙,勾勒出曼妙曲线,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,脸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慵懒,眼神却清澈锐利,仿佛能看透人心。正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马小玲!只是,此刻她的眼神深处,比以往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沧桑与了然,那是融合了秦时马灵儿记忆后留下的痕迹。她知晓了况天佑穿越的始末,知晓了自己(马灵儿)与他的宿世情缘,也知晓了眼前这个昏迷的少年,正是她等待了千年、也亏欠了千年之人灵魂的转世。
她走到床边,低头看着昏迷的箭头,目光复杂。有心疼,有愧疚,有跨越时空的思念,也有一丝如释重负。她伸出手,指尖轻轻拂过箭头紧蹙的眉头,动作轻柔,带着难以言喻的眷恋。
“傻天佑……不,现在该叫你箭头了。”马小玲低声自语,嘴角却勾起一抹熟悉的、带着点小恶魔般的笑意,“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,真是到哪里都不让人省心。”
她仔细探查了一下箭头的状况,感应到他体内那正在缓慢融合、逐渐苏醒的灵魂力量,以及那沉睡的【能量奇点】散发出的微弱波动,心中稍安。她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,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凶险。
“看来,还得本小姐帮你一把。”马小玲撇撇嘴,从随身的小包里(显然是某种空间法器)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,倒出一颗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丹药,小心地喂入箭头口中。这是她结合马灵儿记忆中的古方与现代技术炼制的安魂固元丹,能助他稳定心神,加速融合。
丹药入口即化,箭头原本微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,呼吸也变得更加平稳有力。
就在这时,原本昏迷的箭头,睫毛剧烈颤动起来,似乎即将苏醒。马小玲眼中闪过一丝狡黠,迅速退开几步,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,等着看他醒来后的反应。
箭头只觉得浑浑噩噩中,一股清凉温和的力量流入四肢百骸,抚平了灵魂撕裂般的剧痛,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稍稍归拢,虽然依旧庞杂,却不再那么狂暴地冲击他的意识。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,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。
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熟悉的营帐顶棚。他……还活着?紧接着,他感觉到帐内似乎还有别人!他猛地转头,然后,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,彻底僵住了!
只见一个穿着怪异、却容貌绝美、气质独特的女子,正站在不远处,笑吟吟地看着他,那眼神……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、仿佛认识了很久很久的熟悉感和……促狭?
“你……你是谁?!”箭头猛地坐起身,尽管身体依旧虚弱,却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姿态,眼神充满了警惕和困惑。这女子何时进来的?守卫呢?她这身打扮……绝非宋人,也非金人!
马小玲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却又懵懂无知的样子,忍不住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声音清脆悦耳:“喂,臭箭头,刚醒过来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啊?”
“救命恩人?”箭头一愣,更加疑惑了,“姑娘何出此言?此处乃是军营重地,你是如何进来的?”
“我想进来,自然就进来了呗。”马小玲踱着步子,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,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物品,“至于救命恩人嘛……你刚才是不是觉得自己快死了?灵魂都快散架了?要不是本小姐给你吃了颗宝贝丹药,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我瞪眼?”
箭头闻言,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身体,确实,虽然依旧虚弱,但那种灵魂即将崩溃的恐怖感觉已经消失了,体内似乎多了一股温和的力量在滋养着。难道真是这神秘女子所为?可她为何要救自己?她到底是谁?
“多谢姑娘援手之恩。”箭头抱了抱拳,语气依旧带着疏离和警惕,“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,为何会出现在此?”
马小玲走到他床边,忽然俯下身,凑近他的脸,一双美眸眨呀眨,带着狡黠的光芒:“我叫马小玲。至于为什么来这里嘛……当然是来看望某个不让人省心的笨蛋啊。”
她靠得极近,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、从未闻过的幽香,箭头甚至能看清她卷翘的睫毛和眼中自己的倒影。他脸腾地一下红了,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,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,有些结巴地道:“马、马姑娘……请、请自重!”
“自重?”马小玲歪着头,一脸无辜,“我怎么不自重了?关心一下病人不行吗?还是说……”她故意拉长了语调,眼神在他通红的脸上转了转,“你害羞了?”
“我……我没有!”箭头梗着脖子反驳,耳根却更红了。这女子言行大胆,毫不避讳,与他所见过的所有女子都截然不同,让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。
看着他窘迫的样子,马小玲心情大好,仿佛回到了过去捉弄况天佑的时光。她直起身,环顾了一下简陋的营帐,啧啧道:“你们这军营条件可真差,连杯像样的茶都没有。算了,本小姐将就一下,就在这里住下了。”
“什么?!”箭头差点从床上跳起来,“这怎么行!这里是军营!你是女子!而且来历不明!我……”
“我什么我?”马小玲打断他,叉着腰,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,“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!你就这么对待恩人的?再说了,我又不占你地方,我自己有办法。”她说着,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个折叠精巧的小帐篷(显然是法器),随手一抛,那帐篷见风就长,眨眼间就在营帐角落里搭好了一个舒适的小空间。
箭头看得目瞪口呆,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。“你……你到底是人是妖?”
马小玲白了他一眼:“你才是妖呢!没见识的土包子!这叫法术,懂不懂?”她懒得再跟他解释,打了个哈欠,“好了,病人就该好好休息。别吵我睡觉,不然要你好看!”说完,便钻进了她那神奇的小帐篷里,留下箭头一个人在床上凌乱。
箭头看着那顶格格不入的小帐篷,闻着空气中残留的奇异幽香,脑子里一片混乱。马小玲……法术……救命恩人……她到底是谁?为何她的出现,让他心中有种莫名的悸动和……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?
他甩了甩头,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,却发现自己灵魂深处那撕裂般的痛楚确实减轻了许多,记忆虽然依旧庞杂,却不再疯狂冲撞。他隐隐感觉到,这个神秘出现的马小玲,或许真的与他身上发生的诡异变化有关。
……
与此同时,在远离朱仙镇战场不知多少万里的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巅之上。
将臣负手而立,仰望星空。他古朴深邃的眼眸中,仿佛倒映着宇宙生灭的轨迹。忽然,他微微侧头,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其遥远、却又与他有着微妙联系的存在,正发生着变化。
“哦?”将臣轻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吟,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,“那颗扰动了命运的棋子……终于开始真正‘活’过来了吗?比预想的要快一些……看来,朱仙镇那边的‘养料’,很充足啊。”
他感应到的,正是箭头体内那【能量奇点】因记忆融合、灵魂蜕变而开始泄露出的、极其细微却本质极高的能量波动。这股波动寻常修士乃至仙神都难以察觉,但对于身为僵尸真祖、与况天佑(箭头)有着漫长同行经历的将臣而言,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,清晰可辨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,他身边那道静静侍立、面容模糊不清、仿佛笼罩在一层薄雾中的红色身影——五色使者红潮,也微微抬起了头。她那没有固定形态、仿佛永远在寻找着什么的面容上,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,传递出一丝模糊的意念——她捕捉到了另一股极其短暂、却跨越了时空界限的波动,那是马小玲穿越时留下的痕迹。
“还有别的访客?”将臣眼中闪过一丝好奇,“有趣。看来这潭水,比我想象的还要浑。”他身影缓缓变淡,下一瞬,已从山巅消失。红潮如同无声的影子,也随之隐去。
……
数日后,箭头在马小玲那神奇丹药的辅助和自身顽强的意志下,终于能够下床行走,虽然实力尚未恢复,但灵魂层面的风暴已经基本平息,记忆的融合进入了相对平稳的阶段。他也渐渐习惯了马小玲这个“不速之客”的存在。尽管她依旧言语大胆,行为跳脱,时不时把他逗得面红耳赤,但他能感觉到,她对自己并无恶意,甚至……有种隐晦的关怀。
这日,马小玲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堆这个时代的点心,正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她的小帐篷前大快朵颐,看到箭头出来,随手丢给他一块:“喏,尝尝,味道还不错。”
箭头接过点心,有些无奈地看着她:“马姑娘,你……你整天待在军营里,就不怕被人发现吗?”
“安啦安啦。”马小玲摆摆手,嘴里塞得鼓鼓囊囊,“本小姐自有妙法,普通人发现不了我的。再说了,不是还有你帮我打掩护吗?你现在可是‘重病号’,需要‘静养’。”
箭头叹了口气,拿她毫无办法。他咬了一口点心,确实香甜软糯。他看着马小玲毫无心机(表面上)的吃相,忍不住问道:“马姑娘,你……你认识我吗?我是说,在来这里之前?”
马小玲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,抬眼看他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,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,含糊道:“算是吧……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,说了你也不懂。等你……嗯,等你彻底‘好’起来再说。”
箭头闻言,心中一动。她果然知道些什么!关于他的“病”,关于他那些混乱的记忆!他还想再问,马小玲却已经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碎屑,岔开了话题:“整天待在营帐里闷死了,我出去转转,看看你们这古代的战场是什么样子的。你不许跟来,好好养你的伤!”
说完,也不等箭头反应,身形一晃,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营帐门口。
箭头看着她消失的方向,握着点心的手微微收紧。马小玲的出现,像是一把钥匙,打开了他心中更多疑惑的锁。他隐隐感觉到,自己距离某个巨大的真相,越来越近了。而此刻,他需要力量,需要尽快恢复,甚至变得更强,才能应对那即将揭晓的一切,以及……保护这个看似强大、却总让他心生牵挂的神秘女子。
他盘膝坐下,开始尝试主动引导体内那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、不同于内力的奇异能量,那是属于况天佑的力量,正在缓慢苏醒。
而离开营帐的马小玲,并未真的去闲逛。她的身影几个闪烁,便出现在远离军营的一片荒僻山林中。她脸上的慵懒和嬉笑尽数收敛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和一丝……恶作剧般的期待。
“出来吧,将臣。”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山林,语气带着几分熟稔,“看了那么久,不打算出来见见老朋友吗?还是说,你怕了我这个马家传人?”
空间微微扭曲,将臣那古朴深邃的身影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,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、仿佛看透一切的笑意,但眼神中却比以往多了几分探究。红潮如同无声的影子,静静侍立在他身后,模糊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。
“马家的传人……”将臣的目光落在马小玲身上,带着一丝审视,最初的一瞬,他仿佛透过她看到了秦时那个清冷决绝的巫女马灵儿,但随即,他从况中棠共享的那些记忆碎片中,确认了眼前之人的身份,“不,你是马小玲。来自……未来的变数。”
马小玲叉着腰,昂着头,一副“算你识相”的样子:“没错,就是我!怎么样,看到我是不是很惊讶?是不是很想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?”
将臣微微一笑,不置可否:“未来如何,自有其轨迹。我更好奇的是,你此刻出现在此的目的。”
“目的?”马小玲眨眨眼,忽然摆开架势,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扣住了伏魔棒,“先打过再说!让我看看,现在的你和未来的你,有没有偷懒!”话音未落,她已化作一道残影,伏魔棒带着破邪金光,直取向将臣!
这一下出手毫无征兆,速度快如闪电!
将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却也不慌不忙,只是轻轻抬起一只手,食指微屈,对着袭来的伏魔棒轻轻一弹。
“叮!”
一声轻响,马小玲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柔和力量传来,伏魔棒险些脱手,整个人被震得向后飘退数步,气血一阵翻涌。她甩了甩发麻的手,咂舌道:“啧,还是这么变态!”
将臣收回手,看着马小玲,眼中兴趣更浓:“你的力量……很有趣。似乎融合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。”他指的是马灵儿的本源与她自身修为的融合。
“那当然!”马小玲得意地扬起下巴,虽然一招就吃了亏,但气势不能输,“本小姐可是天才!不过嘛……”她话锋一转,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狡黠的笑容,凑近将臣,压低声音道,“跟你家娲娲比起来,可能还差了那么一点点哦?”
将臣微微一怔:“娲娲?”这个亲昵到近乎冒犯的称呼,让他古井无波的心境泛起一丝奇异的涟漪。
“对啊!”马小玲笑得像只偷腥的猫,“女娲娘娘啊!难道你还有别的‘娲娲’?”她故意把“娲娲”两个字叫得又甜又腻。
将臣沉默了片刻,他与女娲之间的关系,复杂而微妙,远非如此亲昵的称呼所能概括。而且,听马小玲这语气……
马小玲看着他的反应,心里乐开了花,继续爆料道:“哎呀,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!真是可怜。”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,“算了算了,看在我们未来关系还不错的份上,给你点提示吧——未来呢,你可是要请我喝喜酒的哦!而且……”她拖长了语调,眼中闪着恶作剧得逞的光芒,“我不光是宾客,还是你们家宝贝儿子的教母呢!惊不惊喜?意不意外?”
将臣:“!!!”
纵然是活了无尽岁月、见证过宇宙生灭的僵尸真祖,此刻也被马小玲这番话震得有些失神。喜酒?儿子?教母?这信息量实在太大,远远超出了他目前对自身与女娲关系的认知和推演!命运……难道真的因为况天佑这个变数,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偏移?
他看着马小玲那得意洋洋、仿佛掌握了宇宙终极秘密的样子,第一次对那个尚未发生的“未来”,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好奇与……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。
马小玲看着将臣那难得一见的怔忡表情,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:“好啦,天机不可泄露太多!总之呢,你以后对我好点,说不定我还能在娲娲面前帮你美言几句呢!走了走了,回去照顾我家那个不省心的病人了!”
说完,她也不等将臣回应,身形一闪,便消失在原地,留下将臣独自站在山林中,久久不语。他身后的红潮,那模糊的面容似乎更加迷茫了,周身散发的“空无”气息都紊乱了一瞬。
良久,将臣才缓缓抬起头,望向繁星点点的夜空,嘴角那抹弧度渐渐加深,最终化为一个清晰而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“喜酒……教母……娲娲……”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,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,“看来,这场游戏,会比我想象的,更加……值得期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