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9章：河底的光，纸上的浪
河边的老槐树影里，丫丫刚把毛巾浸进水里，就看见一群小鱼从石头缝里游出来，尾巴一甩，搅得水面碎银似的闪。她蹲在青石板上，指尖刚碰到水面，小鱼就“嗖”地散开，只留下一圈圈荡开的波纹，像给河底的鹅卵石戴了串银镯子。
“丫头，来帮把手！”河对岸传来王大娘的吆喝。只见王大娘蹲在木盆旁，正把刚摘的绿豆芽倒进水里淘洗，白生生的芽瓣沾着水珠，在阳光下透着亮。木盆旁边摆着个竹筐，里面装着刚从河滩捡的鹅卵石，个个圆滚滚的，像被河水舔了几十年的糖块。
丫丫踩着石头过河，水花溅在裤脚上，凉丝丝的。“大娘，这石头捡来做啥呀？”她指着竹筐问。
“给你张爷爷腌咸菜用，”王大娘捞起一把豆芽，水顺着指缝往下滴，“河滩的石头干净，压在咸菜缸里，能让菜味儿更实诚。你看这石头上的纹路，是不是像极了河水的道道儿？”
丫丫拿起块石头，果然，表面的纹路弯弯曲曲，有的地方深，有的地方浅，真像把整条河的浪花都刻在了上面。她赶紧掏出本子，铅笔在纸上勾勒——先画竹筐的纹路，再画石头的弧线，最后在石头旁边添了几条波浪线，像河水正轻轻拍着石头的脸。
王大娘看着她画，忽然笑着往水里撒了把面包屑：“你看那鲫鱼，一到夏天就爱聚在树荫下，它们比谁都懂哪儿凉快。”
丫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，果然，几条银灰色的鲫鱼正围着面包屑打转，尾巴搅起的小漩涡，在水面画出一个个迷你的同心圆。她笔尖一转，在石头旁边加了几条灵动的鱼影，鱼鳍和尾巴都带着点弧度，像在水里跳着看不见的舞。
正画着，上游传来“哗啦”一声，是张爷爷划着小木船过来了，船舷边挂着个网兜，里面的河虾蹦跶着，青灰色的壳上闪着蓝莹莹的光。“丫头，要不要尝尝刚捞的河虾？”张爷爷的草帽歪在头上，露出被晒得黝黑的额头，皱纹里还沾着点河泥。
“要！”丫丫举着本子跑过去，船上的木桨还在滴水，水珠落在船板上，汇成小小的水洼，映着天上的云。她赶紧把这一幕画下来，水洼里的云像被揉碎的棉花，和岸边的芦苇荡连在一起，分不清哪是云哪是芦苇的影子。
张爷爷把网兜递给王大娘，蹲下来看丫丫的画：“这河虾得画得带点劲儿，你看它那虾须，总是翘得高高的，像在跟谁较劲似的。”
丫丫点点头，在虾须上添了几笔尖儿，果然，纸上的河虾顿时像活了过来，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纸页，钻进水里不见了。
太阳西斜时，丫丫的本子又厚了两页。一页是河底的鹅卵石，上面爬着只小螃蟹，螯钳举得高高的，像在守护自己的地盘；另一页是张爷爷的木船，船桨斜斜地靠在船边，水痕在船板上画出弯弯曲曲的线，像首没写完的诗。
风吹过芦苇荡，沙沙的响，像在给这些画儿伴奏。丫丫摸着发烫的脸颊，忽然明白，原来“活着”的故事里，不光有铁匠铺的火星子，还有河水里的光，有石头上的纹路，有每个认真生活的人眼里的亮——这些藏在日常里的细碎，拼在一起，就是最热闹的日子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