廷巴克图的晨露还沾在布店门楣的红玛瑙棉胶布上,晶莹的水珠顺着布纹滚落,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湿痕。林阿翠刚把账本摊开,就被涌来的商人围得转不开身 —— 北非商队的萨菲亚裹着枣红色驼毛长袍,手里攥着皱巴巴的订单,嗓门亮得盖过集市喧嚣:“苏小姐呢?我要追加三百匹棉胶布!沙漠雨季快到了,部落的帐篷再不换,雨水就要漏进睡袋里!” 她身后跟着罗马王室的使者,银色盔甲在晨光下泛着冷光,递上的烫金文书上印着双头鹰徽章:“王室要订五百匹做战舰旗,要求染成王室红,下个月就要用在新战舰上!”
最里头还挤着个穿靛蓝条纹长袍的汉子,是沙漠深处图阿雷格部落的使者,怀里抱着块织满羚羊纹的驼毛地毯,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:“我们部落没有黄金,但这地毯是族里最好的织女织了三个月的,想换一百匹棉胶布 —— 女子们说,有了这布,去绿洲采盐再也不用怕晒脱皮了。” 林阿翠手里的狼毫笔写得飞快,砚台里的徽墨添了三次,指节都沾了墨痕,抬头时见苏锦凝正对着墙上的婆罗洲地图出神,指尖反复摩挲着 “河岸棉田” 的标记,忙扬声问:“苏小姐,您还在琢磨新订单?钱算盘刚算完账,这月光棉胶布的利润就破两万两了!”
苏锦凝却缓缓收回手,地图上的丝线被她按得微微发皱:“我在想玉米和土豆的试种 —— 萧惊寒上周传信说已经撒种,按婆罗洲的气候,这会儿该冒出嫩芽了,怎么还没消息?” 她话音刚落,窗外突然传来 “咕咕” 的鸽哨声,一只灰羽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,脚上的油布包沾着褐色泥浆,边角还被树枝刮破了。苏锦凝快步上前解开油布,里面的信纸被汗水和泥水浸得发潮,钱算盘的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,只看几眼就让人心脏发紧:“婆罗洲急!土酋拉玛受顾言泽旧部挑唆,带两百人在河口设卡,拦了运种子的商船,还毁了两亩刚出苗的棉田!他放话要苏小姐三天内退出婆罗洲,否则就烧了整个橡胶林!小豆子为了护种子,被他们绑在橡胶树上了!”
“顾言泽的旧部?” 苏锦凝的指尖猛地攥紧信纸,纸角被捏得发皱,前世顾言泽因走私被流放前,曾在婆罗洲安插过不少眼线,专靠抢部落染料、走私橡胶牟利,没想到这些人到现在还敢兴风作浪。她转头看向刚从染坊过来的卡鲁首领,对方肩上还沾着红玛瑙染料的粉末,闻言当即拍着桌子站起来,腰间的橡胶弓都晃出了弓弦声:“拉玛那家伙就是个贪鬼!去年还抢过我们部落的红玛瑙矿,这次肯定是顾言泽的人给了他好处!我们部落跟拉玛的部落有二十年的染料贸易,我去跟他谈!我带十斤上等红玛瑙当礼物,再跟他说合作的好处,他肯定会松口!”
“光靠红玛瑙不够。” 门外突然传来暗卫的脚步声,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信,是萧惊寒连夜送来的。苏锦凝拆开一看,里面还附了张手绘的地形图,用红笔清晰标注了拉玛的哨卡位置、橡胶林的小路,甚至连拉玛部落的粮仓位置都标得明明白白。“我已让二十个暗卫提前去婆罗洲河口埋伏,” 萧惊寒的字迹遒劲有力,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,“你带卡鲁部落的人走陆路,从橡胶林后侧的密道绕进去,避开拉玛的哨卡。另外,我让人在苏州培育了玉米苗,装在青釉瓷盆里,让暗卫先送去给你 —— 拉玛的部落每年雨季都要闹粮荒,去年饿死了三十多个人,这玉米苗就是最好的筹码。”
苏锦凝当即转身安排:“林阿翠,你留在廷巴克图处理订单,特别是罗马王室的战舰旗,别耽误了工期;钱算盘,你去泉州港调运十担粮食和两百斤玉米种,走海路绕去婆罗洲西侧的港口;我带阿木、卡鲁首领和十个护林员,骑骆驼走陆路赶去婆罗洲。” 阿木这时已经把装玉米苗的青釉瓷盆抱了过来,瓷盆外裹着两层棉胶布,防止颠簸碰碎,他小心翼翼地摸着苗尖的嫩绿色叶子,小声问:“苏小姐,这玉米真能长到两米高?结的棒子真能当饭吃吗?” 苏锦凝蹲下身,指尖轻轻碰了碰玉米苗的叶子,眼底带着笃定:“不仅能当饭吃,磨成粉做的饼比小米耐饿,还耐旱,正好适合婆罗洲的气候。前世我在边境见过,一亩地能收三百斤,足够养活一个部落。”
接下来的五天,他们骑着骆驼穿越沙漠,白天烈日把沙子晒得滚烫,鞋底都快被烤化,阿木就把装玉米苗的瓷盆抱在怀里,用浸了水的棉胶布裹着,生怕苗被晒死;晚上寒风刺骨,他又把瓷盆放在帐篷里最暖和的地方,守着苗直到天亮。等终于绕进婆罗洲的橡胶林,远远就看见触目惊心的一幕 —— 拉玛的人举着弯刀站在棉田边,田里的棉苗被踩得东倒西歪,嫩绿的芽尖断在泥土里,还留着清晰的刀痕。小豆子被粗麻绳绑在最粗的那棵橡胶树上,脸上有明显的巴掌印,嘴角还沾着血,却依旧梗着脖子喊:“你们别想抢种子!苏小姐肯定会来救我们的!”
拉玛站在土坡上,穿着件破烂的豹皮短打,腰间挂着顾言泽旧部送的银刀,刀鞘上还刻着顾言泽的私章。他身后的手下有的举着 “霍亨家族” 的旧旗帜,有的手里拿着火把,火苗在橡胶林的风里晃来晃去,随时要往橡胶树上凑。“苏锦凝!你果然来了!” 拉玛看到苏锦凝,当即挥着弯刀叫嚣,“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,今天就带着你的人滚出婆罗洲,把橡胶林和棉田留给我,否则我现在就烧了这里,再杀了这个小崽子!”
卡鲁首领先走上前,双手捧着个木盒,里面装着十斤打磨得发亮的红玛瑙矿石,红得像凝固的血:“拉玛,我们是来谈合作的!这是我们部落最好的红玛瑙,能染出最鲜亮的布,你要是跟苏小姐合作,以后染料随便用,还能跟着赚大钱!比你跟着顾言泽的人抢东西强多了!” 拉玛却突然挥刀砍向木盒,“当” 的一声,木盒被劈成两半,红玛瑙矿石滚落在地上,碎成了小块。“少跟我来这套!” 拉玛踩着碎矿石,恶狠狠地说,“顾公子说了,只要我把苏锦凝赶出去,就给我一千两白银,还帮我当婆罗洲的土王!到时候我想要多少红玛瑙都有!”
“顾言泽都被皇帝流放到苦寒之地了,还能给你什么?” 苏锦凝往前一步,让阿木把青釉瓷盆递到面前,瓷盆里的玉米苗嫩绿鲜亮,在橡胶林的阴影里透着生机,“你部落每年雨季都缺粮,去年饿死的人还不够多吗?这是美洲的玉米,种下去三个月就能收获,一亩地能收三百斤,比水稻多收一倍!你要是让我们种,我不仅教你部落的人种玉米,还送你十担粮食当种子,以后你部落再也不用饿肚子。你自己选,是要眼前的一千两白银,还是让部落人年年有饭吃?”
拉玛的手下顿时骚动起来,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部落人拄着拐杖,颤巍巍地走出来,浑浊的眼睛盯着玉米苗:“首领,去年雨季我家饿死了两个孩子,要是这玉米真能长,咱们就试试吧!顾言泽的人靠不住,他们去年还骗了我们部落的染料,没给一分钱!” 其他手下也纷纷附和,有的小声说 “我家也缺粮”,有的说 “苏小姐的橡胶林让我们部落女子有活干,能赚钱”。拉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刚想喊人把老部落人拉开,橡胶林里突然冲出一群暗卫,手里举着几张纸 —— 是拉玛跟顾言泽旧部的通信,上面写着 “事成之后分五百两白银”,还有拉玛的亲笔签名。
“拉玛,你勾结叛军,想抢种植园、烧橡胶林,证据确凿!” 暗卫的声音冰冷,“现在跟我们走,否则就按大靖律法处置!” 拉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,手里的弯刀 “当啷” 一声掉在地上,双腿一软差点跪倒。苏锦凝却上前一步,让人解开绑着小豆子的绳子,还递给他一块饼:“我知道你是被顾言泽的人煽动的,只要你以后不再跟他们来往,好好跟我们合作,我不仅不追究你毁棉田的事,还把那十担粮食送给你部落。”
拉玛愣了愣,突然 “扑通” 一声跪倒在玉米苗前,重重磕了三个头:“苏小姐,我错了!我再也不跟顾言泽的人来往了!我以后就跟着你,帮你守种植园,帮你教部落人种玉米!” 小豆子咬着饼,眼泪却掉了下来,拉着苏锦凝的衣角说:“苏小姐,他们还想抢你的玉米种,我没给他们!” 苏锦凝摸了摸他的头,笑着说:“好样的,以后你就是种植园的小管事。”
接下来的半个月,婆罗洲的种植园里一片热闹。苏锦凝带着部落人翻地、播种,教他们怎么给玉米苗松土、浇水;阿木则改良了农具,用橡胶做了犁头的防滑套,还做了轻便的橡胶锄头,比铁农具轻三成,部落的女子都能轻松拿动,耕地效率一下提高了一倍。钱算盘从泉州港运来的粮食也到了,商船靠岸时,部落人都涌过去帮忙搬粮袋,粮袋上印着 “锦绣商队” 的红色标记,在阳光下格外显眼。
这天傍晚,夕阳把玉米田染成了金黄色,刚长到膝盖高的玉米苗在风里轻轻摇晃。萧惊寒突然出现在田埂上,身上还沾着旅途的尘土,手里拿着两张纸。“罗马王室的使者刚到苏州,” 他走到苏锦凝身边,递过一张订单,上面盖着罗马王室的金色印章,“他们听说玉米能当军粮,想跟你订五千斤,还说要长期合作,以后每年都订一万斤。另外,皇帝听说你在婆罗洲推广新作物,解决了部落的粮荒,还平定了拉玛的叛乱,下旨封你为‘通商伯’,享食邑三百户,以后女商盟能直接跟朝廷对接采买,不用再经过地方官。”
苏锦凝接过圣旨,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朱红印章,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暖流。她望着眼前成片的玉米田,远处的橡胶林里,钱算盘正扒拉着算珠,嘴里念叨着:“玉米订单五千斤,每斤十文,就是五十两;棉花订单三千匹,每匹五两,就是一万五千两;加上橡胶帐篷的订单,这月利润能破三万两,比上个月翻了一倍还多!” 阿木则在教部落人做橡胶农具,一群孩子围着他,手里拿着刚做好的小橡胶锄头,笑得格外开心。林阿翠的信也到了,说廷巴克图的两家分号开业当天就卖光了棉胶布,女商盟的姐妹都穿上了自己织的棉胶布衣裙,走在集市上都被人围着问在哪买的。
苏锦凝转头看向萧惊寒,夕阳把他的侧脸染得柔和。“以后我们还要去美洲,” 她轻声说,“把玉米和土豆种到更多地方,把棉胶布卖到全世界。” 萧惊寒握住她的手,掌心温暖而坚定:“我陪你一起去,你的商路到哪,我的暗卫就护到哪。” 风穿过玉米田,带来阵阵清香,远处的部落里传来了歌声,是女子们在唱采胶时的歌谣,清脆而响亮。苏锦凝知道,这场跨国商战的胜利不是结束,未来还有更广阔的世界在等着她,等着女商盟的姐妹们,一起闯出属于女子的商业传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