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下午，沈念在宿舍磨蹭了许久。她换了好几套衣服，最终选了一条看起来既不会太过刻意，又能衬托气质的米白色连衣裙，还破天荒地化了个淡妆。对着镜子练习了几遍“我只是来问题目”的淡定表情后，才在洛伊意味深长的目光中，抓起书包出了门。
秋日下午三点的阳光，透过图书馆高大的玻璃窗，洒下温暖而不刺眼的光束，空气里弥漫着书页和木头的沉静香气。沈念踩着点走上三楼，心脏在胸腔里不争气地敲着小鼓。
A区靠窗的位置，陆沐阳已经在了。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衣，衬得肤色愈发白皙，正低头看着书，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安静而专注。阳光在他微垂的睫毛上跳跃，投下细碎的阴影。手边放着一个保温杯和几本厚厚的参考书。
沈念深吸一口气，走了过去，尽量让自己的脚步声显得自然。
听到动静，陆沐阳抬起头。看到是她，眼神里没有意外，只是平静地指了指对面的空位，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看书，仿佛她的到来只是日程表上的一项普通安排。
这种自然的态度，反而让沈念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些。她拉开椅子坐下，拿出自己的课本和笔记本，还有那张写满了问题的便签纸。
“哪里不懂？”陆沐阳合上自己正在看的书，目光落在她的便签纸上，声音压得很低，符合图书馆的静谧氛围。
“这里……还有这里。”沈念指着几个画了红圈的概念和图表，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了。靠近了，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、干净的皂角清香，混合着一点阳光的味道。
陆沐阳拿起笔，抽过一张草稿纸，开始讲解。他的思路依旧清晰，语言简洁，但不同于课堂上那种公事公办的疏离，此刻他的声音更低沉，更耐心，偶尔会停下来，问一句：“这里能跟上吗？”
沈念一开始还有些走神，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握着笔的、骨节分明的手指上，落在他说话时微微滚动的喉结上。但很快，就被他引导着进入了知识的逻辑迷宫。他讲得很细，甚至会引申出一些课本上没有但很有趣的实际案例，让枯燥的理论变得生动起来。
过程中，沈念不小心碰掉了橡皮。两人几乎同时弯腰去捡，头在桌下轻轻碰了一下。
“对不起！”沈念捂着额头，脸瞬间红了。
陆沐阳也愣了一下，随即迅速捡起橡皮递给她，眼神飞快地掠过她泛红的脸颊，又迅速移开，耳根似乎也染上了一层薄红。“没事。”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些。
这个小插曲让气氛有了一瞬间的暧昧和尴尬，但也奇异地拉近了距离。接下来的讲解，似乎更加顺畅了。沈念发现自己竟然能跟上他的节奏，甚至能提出一些自己的疑问。当她某个灵光一现的想法得到陆沐阳一个微微点头的认可时，一种巨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，比她买到一个限量款包包还要开心。
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和低语中悄然流逝。阳光缓缓移动，将两人的影子拉长，交叠在一起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陆沐阳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，低声道：“差不多了，这些内容消化完，期中应该没问题。”
沈念这才惊觉，竟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。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，由衷地说：“谢谢……真的，讲得很清楚。”
陆沐阳收拾着自己的东西，闻言动作顿了顿，没抬头，只是“嗯”了一声。但沈念似乎看到，他嘴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，那是一个几乎不存在的笑意。
两人一起走出图书馆。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粉色。
“那个……”在分岔路口，沈念停下脚步，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，递了过去，语气尽量随意，“讲这么久，渴了吧？顺手多买了一瓶。”
陆沐阳看着那瓶水，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，随即接过，低声说了句：“谢谢。”
“走了。”沈念朝他挥挥手，转身走向宿舍楼方向，脚步轻快。她没回头，但能感觉到，他的目光似乎在她背上停留了几秒。
回到宿舍，沈念扑倒在床上，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，却抑制不住嘴角不断上扬的弧度。图书馆里阳光的温度，他低沉耐心的声音，还有那瓶被接过去的水……所有的细节都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。
原来，和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一起学习，是这种感觉。原来，心动的信号，不一定是烟花绚烂，也可以是午后阳光里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，和一瓶再普通不过的矿泉水。
沈念知道，有些东西，已经不一样了。那块冰山，她好像……真的找到了一条可以靠近的路径。虽然前方依旧布满迷雾，但此刻，她的心里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、甜丝丝的勇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