蜃楼星槎的鲸歌长吟,在舰桥穹顶那煌煌燃烧的星光“法”字投影下,带上了惊惶的颤音。磅礴的星力如同被套上缰绳的烈马,在“无主之器”的律令与“法”字规则的共同约束下,狂暴的抽取骤然停滞。七道贯通大地的星力光矛明灭不定,万里地脉的哀鸣稍歇,留下满目疮痍的裂谷与升腾的尘烟。
舰桥中心,东皇太一(或许此刻已不能称之为“太一”)僵立在主桅星图前。他仅存的左手不再注入星力,而是死死扣住了脸上那副流转着混沌气息的面具。面具下,传来压抑到极致、如同困兽濒死的“嗬嗬”声,混合着骨骼摩擦的刺耳细响。
“不…不可能…”漏风般的声音从面具裂隙中挤出,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与…一丝深埋万古的恐惧,“星槎…竟认…蝼蚁之…法?!”
他猛地仰头,混沌面具正对着穹顶那个由星槎自身核心法则重组而成的巨大“法”字投影。那冰冷、精确、代表秩序与契约的光芒,仿佛最炽烈的熔岩,灼烧着他维系了数百年的伪装与野望!
“呃啊——!!!”
一声超越人类极限的、混合着无尽痛苦与滔天怨毒的尖利惨嚎,猛地撕裂了星槎内部的死寂!东皇太一的身体剧烈地抽搐、痉挛,扣住面具的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,狠狠一扯!
咔嚓!哗啦——!
象征着神秘与至高权力的混沌面具,如同脆弱的琉璃,瞬间崩碎!碎片混合着粘稠的、散发腐朽气息的暗金色液体(那并非血液),四散飞溅!
面具之下,暴露在冰冷星光中的,是一张足以让鬼神惊怖的景象!
没有血肉,没有皮肤。
唯有森森白骨!
一顶镶嵌着黯淡珠玉、半边已被岁月蚀穿的王冠,歪斜地扣在光洁的头骨之上。王冠的阴影下,是黑洞洞的眼窝,深处跳动着两簇幽绿如鬼火、却比骊山鬼兵更怨毒百倍的魂焰!下颌骨开合着,牙齿残缺不全,每一次开合都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咔哒”声。最触目惊心的是,在那森白下颌骨的边缘,竟悬挂着几滴凝固的、青铜锈蚀形成的幽绿色“泪滴”!如同跨越时空的悔恨与诅咒凝结之物!
枯骨的头颅缓缓转动,黑洞洞的眼窝“望”向下方蝼蚁般的新郑,望向法碑金芒的方向,最终,仿佛穿透了时空,落在了韩非身上。漏风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历史的、扭曲变调的尖啸,回荡在星槎内外,震得万里云海翻腾:
“寡人…失天下…” 每一个字都像是锈蚀的刀在刮擦骨头,“骊山烽火…一笑倾国…诸侯冷眼…犬戎破镐…” 枯骨的手颤抖着抬起,白骨指尖指向虚无,仿佛在控诉早已湮灭在尘埃里的叛臣与宠妃。
“皆因…皆因未焚尽…诗书乎?!未绝…百家争鸣…愚民之口乎?!”
这跨越近千年的、来自亡国之君的疯狂诘问,带着倾世的怨毒与执念,如同最污秽的诅咒,瞬间污染了星槎内部纯净的星力!穹顶的“法”字投影剧烈波动,光芒都黯淡了几分!
癫狂的尖啸未落,那枯骨的身影猛地动了!
他(它)不再理会紊乱的星图,白骨嶙峋的右臂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,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,狠狠插向脚下由幽暗材质构成的舰桥甲板!
嗤——!
如同热刀切入油脂!白骨手掌竟深深没入了那坚不可摧的星槎舰体!他疯狂地搅动、抓握,仿佛在挖掘自己的坟墓!舰体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呻吟,幽蓝的能量乱流从创口喷溅!
“给寡人——出来!” 枯骨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,猛地将手臂从舰桥中抽出!
手中紧握的,并非星槎的核心部件。
而是一段扭曲、焦黑、缠绕着微弱却极其顽固的赤红火星与浓郁怨念的巨大残石!残石边缘依稀可见烽火台特有的夯土与青砖纹理,上面甚至还粘着早已碳化的狼粪痕迹!——这竟是深埋于骊山之下、镐京烽火台的残骸!不知何时竟被星槎吸收,化为了它舰体的一部分,承载着周幽王身死国灭时最刻骨的怨念与烽火戏诸侯的荒诞之力!
枯骨双手死死抓住这段烽火残石。黑洞洞的眼窝中,那幽绿的魂焰疯狂注入其中!缠绕残石的赤红火星与怨念瞬间暴涨,与星槎失控的幽蓝星力、枯骨自身的森白死气疯狂交织、压缩、凝练!
嘎吱…锵!
刺耳的金属摩擦与能量尖啸声中,那段沉重的烽火残石,竟在枯骨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、拉伸、塑形!转瞬之间,化为一柄造型狰狞、通体暗沉如凝固血块、长度超过丈余的巨剑!
剑身并非光滑,而是布满了烽火台的夯土纹理与焦痕,如同干涸的血痂。剑脊正中,一道幽蓝如星夜的流光贯穿首尾——那流光并非装饰,而是一幅微缩的、动态的星图:正是苍龙七宿之力驱动的“烽火戏诸侯”场景再现!幽蓝的烽火狼烟冲天而起,幻化成扭曲嬉笑的诸侯虚影,又在下一瞬被狰狞的犬戎铁骑撕碎!周天子的威仪在星图中被践踏成尘!
枯骨双手握紧这柄由国耻、怨念、星力与烽火残骸熔铸而成的“幽王泣血剑”,剑尖直指下方新稷下学宫那面在尘埃中依旧灼灼放光的法碑,指向碑顶的“法”字金焰!漏风的咆哮带着倾覆星海的怨毒,响彻寰宇:
“诗书乱法!百家祸国!今日——寡人便以这焚世烽火…焚尽尔等…悖逆之‘法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