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号频谱图静静地停在屏幕上,波形末端那一小段锯齿状的凸起,像极了还没愈合的伤口。江临川盯着它看了很久,指尖轻轻划过操作台边缘,调出了隔离服务器的权限通道。
“把这段信号封存。”他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,“只有我能解密。”
苏棠点点头,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了几下,画面很快跳转到加密存储界面。数据包被套上了好几层时间锁,外面还裹着一堆伪装成系统日志的乱码。她抬头问:“军方那边……你想怎么进?”
江临川没回答。他闭上眼,脑海里浮现出昨天在军政大楼地下三层签到时拿到的那个权限标识——一串由数字和符号组成的通讯码,只能用一次,对应的是国防科工局二级备份数据库的临时入口。
他睁开眼,输入指令。
屏幕闪了几下,弹出验证框:【身份核验通过,访问层级S-2,可调阅2015-2020年涉密飞行项目日志】。
他在搜索栏输入关键词:“岑氏航空项目”“五年前”“数据外泄”。
系统返回三条记录。其中一条标着红色警报:原始传输协议签名异常,比对结果显示,这个加密模块曾绑定一台注册于塞浦路斯的通信设备,所有者是“海澜通联有限公司”——九爷名下的空壳公司之一。
江临川立刻截图,把信息推送到周媛的终端。
“查这家公司近三年的资金流向,”他发消息过去,“重点看有没有买过什么军用技术,尤其是跨境采购。”
回复来得很快:“已经锁定两笔付款,买了东欧产的军用跳频发射器组件,物流终点是九爷在城南的裁缝铺仓库。”
江临川放下手机。线索闭环了。五年前的数据泄露不是意外,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技术劫持。而动手的人,正是那个总穿着唐装、手里盘着念珠的老江湖。
他站起身,抓起外套就往外走。
二十分钟后,越野车停在一排废弃集装箱前。最里面那间亮着灯,墙贴着一张褪色的冲浪海报,门口绑着一辆满是泥点的摩托车。
灰雀正坐在电脑前处理图像。听到脚步声,头都没抬:“等你半小时了。”
桌上摊着几张泛黄的照片。车祸现场的轿车歪斜地卡在护栏之间,驾驶座那边严重变形。灰雀放大其中一张,指着引擎舱下方一根断裂的金属管。
“刹车油管。”他说,“接口有明显拧动痕迹,螺纹错位角度超过安全值。这种伤,撞车不可能造成。”
江临川俯身细看。断口边缘沾着暗褐色的污渍,旁边还有块反光的小金属片。
“这是什么?”
灰雀拖动鼠标,增强画质。那块碎片渐渐清晰——一枚拇指大小的徽章,上面刻着扭曲的蛇形纹路,中间凹陷处留着半枚指纹。
“‘暗影’组织的信物。”灰雀压低声音,“二十年前地下圈子里流行的东西,杀手完成任务后会留下一枚当标记。后来被警方列为违禁品,市面上早没了。”
江临川盯着那枚徽章。他突然想起九爷书房里的关公像,底座边缘有一圈刻痕,形状和这枚徽章一模一样。
“能确定是九爷的吗?”他问。
“不能直接证明。”灰雀摇头,“但我在他裁缝铺隔壁的监控盲区找到一个废弃工具箱,里面一副手套内侧检测出同批次的金属微粒。而且……”他切换画面,调出一段模糊的夜间录像,“三天前有人深夜进了那间仓库,穿的是唐装,左手戴着翡翠念珠——跟九爷的习惯完全一致。”
江临川沉默片刻,直起身:“照片和视频全部加密存档,原件给我。”
灰雀动作一顿:“你要动手了?”
“不。”江临川插上U盘,开始拷贝文件,“现在还不是时候。”
他知道九爷背后站着岑世昌,而岑世昌背后还有维克多。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。真正的办法,是从内部一点点瓦解他们。
临走前,他停下脚步:“你女儿的事,安排得怎么样了?”
灰雀眼神微微一颤。他曾因揭发上级贪腐被追杀,妻女被迫改名换姓躲到海外。只有女儿的留学签证,一直被人攥在手里。
“下周就能落地温哥华了。”他说,“谢谢你让周媛打通了移民局的关系。”
江临川点头:“如果九爷开始慌,你会知道的。”
回到车上,他拨通周媛的电话。
“发一条匿名消息:海关突击检查留学生资金来源,已有三人被遣返,涉及黑市换汇链条。”他顿了顿,“重点提‘海澜通联’。”
“明白。”周媛答道,“我会让这条消息上几个家长论坛的热搜。”
挂掉电话,他又打开系统,在荒山旧雷达站的位置点击签到。奖励出现了:【心理诱导音频模块·初级】。
他下载完,给苏棠发了条指令:“做一段音频,内容是岑世昌打电话说‘九爷已经没用了,让他自己收场’,语气要冷一点,带点不耐烦。”
十分钟后,音频做好了。他把它塞进一封伪装成税务通知的加密邮件,发到了九爷常用的一台备用手机邮箱里。
接下来,只需要等反应。
凌晨两点十七分,监控系统突然报警。
九爷的车离开了住所,没走平常路线,绕到城南老工业区,最后停在一栋废弃厂房外。红外热成像显示,他独自进去待了四十三分钟,期间有多次剧烈的动作。
江临川放大卫星画面。厂房角落堆着几个生锈的铁柜,其中一个柜门半开,隐约露出液压钳和扳手的影子。
他标记坐标,推给灰雀:“盯紧这个地方,有任何动静都记下来。”
灰雀回了个确认的手势。
江临川靠在椅背上,目光落在腕表上。机械指针安静地走着,映着车内微弱的蓝光。
他知道,九爷已经开始销毁证据了。而这恰恰说明——那些工具是真的,那段录音起了作用,当年的车祸,果然是人为的。
更重要的是——一旦人心生了恐惧,就会越陷越深。
第二天上午九点三十六分,周媛传来新消息:“海澜通联账户刚向境外转了八十万,用途写着‘设备维修’。”
江临川冷笑。典型的恐慌性转移。真要藏的东西,从来不会走明账。
他拨通苏棠电话:“启动追踪器,找那批工具的实际存放位置。”
“已经在查了。”苏棠语气平静,“我刚破解了裁缝铺后巷的市政摄像头,发现昨晚有人搬过一个长条形金属箱,车牌被遮住了,但车型符合货车特征。”
“往哪边走的?”
“往北,上了山区公路。”
江临川立刻调出地图。北线唯一通向的合法设施是废弃的军工试验场,周围三十公里没人住。
他记下路线,准备出发。
就在这时,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一封没有署名的邮件自动打开了,附件是一段十秒的视频。
画面晃动,像是行车记录仪拍的:一辆黑色轿车在弯道失控,即将撞上护栏的瞬间,副驾驶的女人转头看向镜头,脸上满是惊恐。
江临川的手猛地攥紧。
那是岑疏影的母亲。
视频结束,邮件正文只有一行字:
他们不想让你看到这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