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门“砰”地一声关上，江临川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。大巴缓缓驶出校园东门，熟悉的教学楼在窗外一点点远去，阳光被建筑挡住，车厢一下子暗了下来。
他低头看了眼手表，十点三十九分。
背包沉沉地压在腿上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藏在夹层里的U盘。他顿了顿，没有去拿。
手机屏幕亮了，导航显示：距离t3航站楼还有二十三分钟。
他闭上眼睛，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淡蓝色的界面——【可签到地点：机场（未激活）】，下面还有一行小字：【需处于飞行作业影响区方可解锁完整奖励】。
他睁开眼，目光扫过前排乘客手里的登机牌，心里默默记下几个关键词：货运通道、维修区、通航起降点……
三年后，一场雷暴让一架外籍教练机临时降落这里，滞留六小时。而现在，那架飞机还没来。
但他不需要等。
他知道，有些痕迹，早就留下了。
大巴停在t3航站楼西侧入口，乘客们陆续下车，拖着行李往值机大厅走。江临川却起身走向车尾，逆着人流下了车。
司机看了他一眼，没说话。
他下车后立刻右转，贴着航站楼外墙往前走，绕过安检外围的绿化带，脚步很稳，也没停下。
前方出现一块指示牌：【东侧货运调度区】【维修机坪通道】。
他继续走，刻意避开摄像头，穿过一道铁丝网的缺口——那是通航公司私设的小路，按计划明天才会启用，今天还是空的。
十一点十七分，他到了停机坪外的缓冲带。
前面是低矮的围栏，再过去五十米，一架灰绿色的塞斯纳c-729教练机静静地停在角落。机身上的蒙布半掀着，驾驶舱盖开着一条缝。左翼第三颗铆钉处有道细裂痕，尾翼的角度也有点歪。
他蹲下来，背靠着水泥墩，等。
手表指针跳到十八分整。
他闭上眼，低声说：“命运签到系统，激活。”
一瞬间，一股热流从脊椎冲上大脑，眼前炸开无数画面——仪表盘红灯闪烁、无线电杂音、风速变化、襟翼角度、油门推力……耳边响起一连串指令，像是从天上飘来的，又像刻进骨头里的记忆：
“五边进近，高度八百，速度一百一十节。”
“左坡度修正三点，保持航向。”
“收起落架，确认绿灯。”
【初级飞行操控术】已获得。
他睁开眼，第一眼就看向那架教练机。
不是陌生的机型。
前世第一次单飞，就是它。编号c-729。那天教官坐在副驾，他操纵时俯仰太猛，落地重了。后来这架飞机因为维护贵，被封存退役了。
而现在，它就在这儿。
两个保安从岗亭走出来，在围栏北边交接班。一个拿起对讲机汇报，另一个转身看监控。红外探头转了一圈，停了下来。
两分钟盲区。
江临川起身，翻过围栏，动作轻巧。脚踩在碎石上，几乎没有声音。他快步走到机翼边，踩上检修梯，一跃而上。
拉开驾驶舱盖，坐进座椅。
皮革已经老化开裂，但操纵杆还在原位。他右手慢慢伸出去，指尖碰到杆体的瞬间——
整个人像被电流击中。
几百小时的飞行经验猛地涌进脑子，不是知识，是身体的记忆。姿态感、气流判断、舵面反应延迟、发动机异常前兆……全都回来了。他闭着眼，嘴唇微动，无声地念着：
“建立下滑道，配平调整。”
“目视跑道入口，准备拉平。”
“右引擎轻微偏航，方向舵补偿零点五度。”
左手不自觉摸上仪表板，好像在确认燃油压力。他的呼吸变了节奏：短吸，慢呼，像在空中滑行时那样，维持平衡。
风吹着机翼，发出细微的嗡鸣。
他仍闭着眼，右手紧紧握着操纵杆，身体随着想象中的颠簸轻轻调整。这一刻，他不是在回忆飞行，而是正在飞。
“谁让你上去的？！”
一声怒喝突然打破寂静。
江临川猛地睁眼。
三十米外，一个穿黑色运动外套的男生正大步冲过来。眉头紧锁，咬肌绷着，露出一点虎牙，一看就是脾气不小。肩背挺直，步伐有力，显然是练过的。
林野。
江临川认得他。航空社社长，空军飞行员的儿子，自己也进过飞行队，后来因为心理问题退出来了，但一直没放弃飞行。明天他还带队参加校际模拟飞行赛。
江临川松开操纵杆，一句话没说，从机翼跳下来，落地时膝盖微屈，稳稳站住。
“学生？”林野走近，声音压低，“哪个学院的？这飞机报废三年了，不准碰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江临川抬头，眼神平静，“但它左翼第三颗铆钉松了，裂缝大概四毫米。尾翼平衡片偏了一点二度。要是一直吹侧风，结构疲劳会加快，七十二小时内可能局部解体。”
林野瞳孔一缩。
他回头看向机翼——那条裂痕极细，普通人根本看不见。他们机械师昨天检查都没发现。
“你怎么看出来的？”语气还是硬的，但多了点警惕。
“看的。”江临川拍了拍裤子上的灰，动作干净利落。
林野盯着他看了三秒，忽然注意到他手腕上的表——老式机械表，有点划痕，指针走得不太顺，但那是军用防磁款，市面上很少见。
“你懂飞行？”
“懂一点。”
“刚才你在里面干什么？闭着眼，抓着操纵杆，像在飞似的。”
“适应手感。”
“适应？”林野冷笑，“这飞机连电瓶都没了，你适应什么？”
“肌肉记忆，不用电。”
林野愣住了。
这句话像根针，扎进了他心里。
他也曾说过无数次“我在适应”，可没人信。因为眩晕症，他没法完成夜间起降，医生说是前庭功能问题，得靠反复训练重建神经反馈。可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找借口。
眼前这个人，语气淡淡，却说出了只有真正飞过的人才懂的话。
“你是新生？”
“马上报到。”
“报到还来爬报废飞机？有病？”
“听说航空社明天招新。”
林野眯起眼：“你来报名？”
“去看看。”
说完，江临川转身就走，背影笔直，步伐稳定，每一步都像量过一样。
林野没追，站在原地望着那架c-729，忽然觉得不对劲——刚才那人坐进驾驶舱的样子，不像是参观，倒像是……回家。
他掏出手机，先打给机械组：“立刻派人去维修区b-7，复查c-729，重点查左翼铆接点和尾翼配平。”
挂了电话，他又拨了个号：“队长，我刚碰到一个人，怪得很……可能，有点东西。”
江临川走出缓冲带，绕过货运楼拐角，前方出现一块蓝色牌子：【航空社团活动区 · 步行8分钟】，箭头指向东北方向的走廊。
他看了眼手表。
十一点二十六分。
技能有了，记忆醒了，系统也没新任务。
但他知道，真正的考验，才刚刚开始。
他迈步向前，脚步没停。
走廊尽头，一扇印着螺旋桨图案的玻璃门，静静等着他。